第一小节:蜚语如刀
建安元年秋,银杏叶刚染上金边,清微观门前的石路上就响起了马蹄声。王凡正在演武场教弟子们布置“迷踪箭阵”,抬头看见二十步外扬起的尘土里,一杆绣着“兖州兵曹”的黑色旌旗格外刺眼,旗杆顶端的铜铃随着马匹颠簸,发出细碎的警鸣。
“师父,是官军!”赵铁柱握着未刻完的符板,指节捏得发白。他腰间的斩马刀新裹了层红绸——那是上个月帮济北百姓击退流寇后,村民送的谢礼,此刻却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王凡抬手按住弟子的肩膀,观气术悄然展开。为首的将领头顶盘旋着灰黄色气团,混杂着几缕扭曲的墨色,正是被人操纵的“惑心之气”。他转身对围观的隐鳞军士卒使了个眼色,众人立刻按演练过的阵型散开,看似随意地站在村口各要道,实则堵住了所有退路。
“清微观主王凡,接兖州刺史公文!”骑马的校尉甩下缰绳,踏着重甲走进观门,身后跟着西个抬着木匣的兵卒,铁靴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。王凡注意到,这些士兵的护腕上都刻着细微的“玄”字纹路——正是玄阴宗的标记。
公文展开的瞬间,围观的百姓中响起低低的惊呼。黄绢上朱砂写着“私通黄巾余孽,暗藏反贼兵器”,末尾盖着兖州刺史刘岱的官印,角落还贴着张皱巴巴的供状,按着手印的地方血迹未干,显然是刚逼问出来的。
“诸位乡亲看好了,这是泰山郡捕获的黄巾贼供认!”校尉抽出供状,举过头顶,“说清微观收纳贼兵三千,每日用符水灌输妖言,图谋不轨!”他猛地踢开木匣,里面滚出十几把锈迹斑斑的黄巾军制式弯刀,刀柄上的“天公将军”印记格外醒目。
村口的老猎户李老汉突然挤进人群:“大人明鉴!隐鳞军的弟兄们帮咱们杀山贼、修水渠,上个月还把粮食分给断炊的人家——”话没说完,就被校尉身边的亲卫狠狠推了个跟头。王凡上前扶住老人,指尖在他后背轻轻按了按,低声道:“李伯别急,让他们说完。”
“好个巧舌如簧的妖人!”校尉抽出腰间环首刀,刀刃在王凡鼻尖三寸处停住,“兖州府早盯着你了——收编黄巾残部,私设军伍,还敢跟青岚观那些妖道勾勾搭搭!今日便要查抄清微观,缉拿反贼!”
围观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。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挡在观门前,身后跟着拄着木棍的老人,隐鳞军士卒则默默按紧了腰间的木柄短刀——这些兵器都是王凡让他们刻意保持着陈旧模样,刀柄上刻的防御符却在阳光下隐隐发亮。
“校尉大人既带了公文,王某自当配合。”王凡突然提高声音,转向围观的百姓,“但求大人容我问三个问题:其一,供状上写着‘收纳贼兵三千’,可清微观连伙夫算上才五百人,诸位乡亲可曾见过三千贼兵?”村民们纷纷摇头,几个常来送粮的豪族管家也低声嘀咕:“我等每月送粮,观里丁口分明可数。”
“其二,”王凡走到木匣前,捡起一把黄巾军刀,刀柄处的刻痕还带着新鲜木茬,“真正的黄巾刀在战场上砍过百八十次,刀柄早该包浆,这些刀的刻痕却像新凿的——”他突然指向校尉亲卫,“这位军爷腰间的佩刀,刀鞘磨损程度与这些‘贼刀’一模一样,莫不是从同一处兵器铺买的?”
校尉的脸色瞬间铁青。亲卫下意识地摸向刀鞘,却触到王凡暗中贴上的“显形符”,刀鞘上隐约浮现出“济南兵器坊”的标记——那是兖州太守刘岱首属的作坊。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“哦”声,几个豪族代表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“最要紧的是其三。”王凡转身面对官军,从袖中取出一叠帛书,“这是青州、济北各郡县百姓按了手印的文书,都能证明隐鳞军从未劫掠,反而护着百姓春耕秋收。”他特意让赵铁柱捧着文书从人群中走过,露出最上面那张——济北相鲍信的亲笔信,称赞隐鳞军“守土安民,可当州郡臂膀”。
校尉的目光扫过鲍信的印鉴,喉结滚动了两下。鲍信是兖州大族,与刘岱面和心不和,这封书信若呈到朝廷,足以让刘岱的指控站不住脚。他突然瞥见王凡袖口露出的半片玉牌——正是青岚观交换的信物,顿时抓到救命稻草:“你与泰山妖道私通,图谋借灵草妖术惑乱百姓,这玉牌便是证据!”
“此牌乃青岚观馈赠的灵草凭证。”王凡举起玉牌,阳光下可见背面刻着的“灵田”二字,“我清微观与青岚观互通有无,种出的灵米分给周边百姓治病,兖州府难道连治病救人也要治罪?”他向围观百姓使眼色,几个曾受益于灵米的村民立刻哭喊起来:“大人要断了我们的救命粮吗?”
局面渐渐僵持时,山道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汉子飞马而来,腰间悬着的兖州刺史府令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:“且慢!刺史大人有令,着王观主随本差回兖州府,当面分辩。”他凑近校尉耳边低语几句,后者的脸色从青白转为铁青——显然,刺史府得知鲍信的书信后,不得不改变策略。
王凡向赵铁柱使了个眼色,后者悄悄退到观后,将一只藏着密信的纸鹤放飞。信中写着“兖州府欲借黄巾事构陷”,目的地正是济北相鲍信的府邸——这是王凡早就布下的后手,用护民的声望换得豪族的暗中支持。
“既如此,王某随大人走一趟。”王凡整理道袍,故意露出内衬上绣的云纹——那是用豪族送来的蜀锦绣的,“但请校尉大人留下十名弟兄,帮清微观看守观内老弱。”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对方护腕上的“玄”字,“最近山中有野兽出没,免得惊了百姓。”
校尉明白这是变相扣押人质,却无法反驳。王凡在两名亲卫的“护送”下上马时,看见村口老槐树下,一个穿灰布衫的货郎正低头整理担子——那是听风卫的暗号,意味着情报网己启动,正在追查伪造供状的幕后黑手。
兖州府的牢房比王凡想象中干净。石墙上新刻的“清正”二字还带着凿痕,显然是刘岱为了标榜吏治新修的。深夜,牢门“吱呀”打开,进来的不是狱卒,而是个身着便服的中年文官,腰间挂着兖州别驾的玉牌。
“王观主受惊了。”文官关上门,从袖中取出供状原件,“刘某是兖州长史刘修,此事纯属误会——”他指着供状上模糊的手印,“按这血迹的渗透程度,分明是死后按的,那贼寇早在三日前就被山贼杀了。”
王凡暗自冷笑,面上却露出忧虑:“刘某与刺史大人有何仇怨,为何要置王某于死地?”刘修叹了口气:“不瞒观主,刺史大人近来与南阳袁术来往密切,袁术派来的使者说,只要清微观除了,便给兖州十万石粮食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更要紧的是,使者身边跟着个灰袍道士,腰间玉牌刻着‘玄’字,说观主修炼妖法,碍了他们的大事。”
果然是玄阴宗在背后捣鬼。王凡想起青岚观遇袭的事,指尖不自觉地着袖口的云纹——那里藏着他连夜刻的“传讯符”,只要捏碎,赵铁柱就能感应到。
“明日公堂之上,观主只需出示鲍信大人的书信,再提及灵米分发给百姓的账册。”刘修从袖中掏出一叠竹简,“这是刘某冒死抄的兖州府与袁术的密信,里面提到‘借黄巾之名除异己’。”他望向牢窗外的冷月,“刘某虽在刘岱麾下,却不愿助纣为虐。”
次日升堂时,王凡注意到公堂角落站着个戴斗笠的灰袍人,正是玄阴宗的标记。他故意在呈上鲍信书信时,让袖口的传讯符闪过一丝微光——那是给隐鳞军的信号,该让潜伏在袁术商队里的听风卫动手了。
“好个清微观,果然勾连外臣!”刘岱拍着惊堂木,却在看到密信时突然卡壳。王凡趁机展开观气术,只见刘岱头顶的气团中,墨色邪气正被鲍信书信上的金色功德气一点点驱散——这正是“红尘劫运决”的妙处,积累的百姓因果,此刻化作了无形的护身符。
“刺史大人若不信,可差人去清微观附近村落问问。”王凡指向堂下,不知何时,数百百姓己跪在衙门外,手中举着写有“护民”的木牌,“王某从不敢以‘仙人’自居,只想着乱世中让百姓有口饭吃,有片瓦遮头。若这也算‘谋反’,那这世道——”他望向玄阴宗修士藏身的角落,“怕是真让妖邪占了上风。”
公堂之上,刘岱的惊堂木悬在半空,迟迟落不下去。窗外百姓的呼声越来越高,夹杂着豪族马车的声响——显然,鲍信派来的使者到了。玄阴宗修士见势不妙,悄悄退到后堂,却撞上了戴着兖州兵符的赵铁柱——他奉王凡之命,带着隐鳞军精锐,以“保护刺史大人”的名义,堵住了所有退路。
这场危机最终以“查无实据”结案,刘岱不得不当众道歉,还赐了块“安民义士”的匾额。王凡离开兖州府时,注意到玄阴宗修士的尸体被弃在巷口,胸口插着半片刻有“岚”字的木牌——正是青岚观的反击。
回清微观的路上,赵铁柱摸着新得的兖州兵符,百思不得其解:“师父怎知兖州府会有内奸?”王凡望着天边渐渐聚集的乌云,想起《天机卷》残页上“诸侯初起,群魔环伺”的预言:“天下熙攘,皆为利往。刘岱想抱袁术的大腿,可兖州的豪族不想让粮食便宜了外人——这世道,从来都是利益比刀快。”
他忽然勒住缰绳,望向远处山脚下正在收割灵米的百姓,田间地头插着清微观与青岚观的双纹符。这场危机让他明白,隐鳞军的壮大早己触动了多方利益,玄阴宗的黑手不会就此罢休,而朝廷的猜忌,不过是乱世中第一个扑面而来的浪头。
“铁柱,从明日起,把听风卫分成两队。”王凡从袖中取出新刻的“警”字木牌,“一队盯着各州郡的豪族动向,一队专门查探灰袍人的踪迹。”他拍了拍弟子的肩膀,“咱们这棵树啊,才刚冒芽,就得学会在风雨里扎根了。”
暮色中,清微观的炊烟准时升起。王凡望着观墙上新刷的“护民”二字,突然想起初到东汉时那个濒死的小山村。如今他有了弟子、军队、盟友,却也陷入了更大的漩涡——但正如“红尘劫运决”所修的,乱世中的因果越大,气运的养料越足,而他,终将在这蜚语如刀的世道里,砍出一条属于清微观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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