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府的马车停在医馆街口时，车帘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车内青灰色的幔帐。
苏明药望着那抹熟悉的相府暗纹，后槽牙轻轻咬了咬舌尖——前世她也是这样被"母亲病重"的消息骗回府，结果在偏院撞见苏明棠与三皇子私会，被反诬成勾引皇子的。
"明药。"裴砚的拇指在她手背两下，带起粗粝的茧子，"我让暗卫先去相府后巷守着。"他的声音压得低，混着风里的寒意钻进她耳中，"若有变故，三十息内就能冲进来。"
苏明药抬头，看见他眉骨投下的阴影里，眼底翻涌着暗潮。
她摸了摸袖中那半块带血的瓷片——春桃死前塞给小菊的，和警告信上的血印出自同一人。
这说明苏明棠的后手不止南海奇花，可能连相府内院都埋了钉子。
"劳烦嬷嬷带路了。"她朝马车旁的老妇福了福身，袖口滑出半寸药囊穗子，"我母亲素来体寒，可带了暖炉？"
老嬷嬷的眼皮跳了跳，枯瘦的手去扶车辕："侧妃早备下了，姑娘快请。"她转身时，腰间的银钥匙串叮当作响，苏明药注意到最末端那枚钥匙——和前世苏明棠藏毒账本的暗箱锁眼，纹路分毫不差。
马车颠簸着驶进相府角门时，苏明药的膝盖抵着裴砚的大腿。
他的体温透过厚毡子渗过来，像块压舱石。
她盯着车帘外掠过的朱漆廊柱，突然开口："裴世子可知，相府西跨院的海棠树，树根下埋着个瓦罐？"
裴砚的手指在她手背上一紧。
"前世我被押去刑场那天，"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车窗上的雪，"苏明棠在那瓦罐里放了我'毒杀皇嗣'的'证物'——半瓶鹤顶红，瓶身有我医馆的标记。"她侧头看他，眼尾微微上挑，"可我从未去过西跨院。"
裴砚喉结滚动，突然握住她的后颈，将她额头抵在自己肩窝："这一世，我替你烧了那棵海棠树。"
车帘"唰"地被掀开时，苏明药正被他的体温焐得鼻尖发酸。
相府二门上的琉璃灯在暮色里泛着冷光，廊下站着西个执刀的护院，见着裴砚腰间的定北侯世子玉牌，立刻单膝跪地。
"夫人在松雪阁。"带路的小丫鬟跑得双颊通红，发间的茉莉簪子歪到耳后，"侧妃娘娘说夫人突然喘不上气，连参汤都灌不下去。"
苏明药的脚步顿在松雪阁门前。
檀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钻进鼻腔，她的太阳穴突突首跳——药鉴系统的提示在脑海里炸开："乌头碱，微量。"
推开门的瞬间，她看见床上的苏夫人。
前世这女人被苏明棠用慢性毒药折磨了三年，断气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。
此刻她面色青灰，喉间发出拉风箱似的喘息，右手紧紧攥着锦被，指节泛白。
"母亲！"苏明药扑到床前，指尖刚触到苏夫人的手腕，系统提示再次响起："曼陀罗籽，掺量两成。"她瞳孔骤缩——这和护国寺帕子里的毒药成分一模一样！
"明药来了就好。"苏明棠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。
她穿着月白绣玉兰的褙子，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出清脆声响，"母亲突然犯病，我正急得没主意。"她递过茶盏，"这是太医院张院首开的安神汤，你喂母亲喝吧。"
苏明药接过茶盏时，系统提示如惊雷："钩吻，半钱。"她垂眸盯着茶盏里浮动的枸杞，指尖在盏底轻轻一叩——前世她就是这样被苏明棠算计，喂下掺毒的药汤，反被诬成弑母。
"侧妃娘娘好孝心。"裴砚突然开口，他站在门边，阴影里的眉眼像淬了冰，"只是定北侯府的医正刚说，曼陀罗配钩吻，可是能让人死得像突发心疾。"他抽出腰间佩剑，剑鞘重重磕在地上，"不如让在下替夫人试药？"
苏明棠的脸色瞬间惨白。
她身后的丫鬟春杏下意识后退半步，撞翻了妆台边的炭盆，火星噼啪溅在地上。
苏明药眼尖地看见炭盆里未烧尽的纸灰——是南海奇花的名录残页，边缘还沾着朱砂批注。
"明药，"苏夫人突然抓住她的手，指甲几乎掐进肉里，"衣橱第三层，锦盒..."她的声音突然哽住，目光越过苏明棠的肩头，落在门口的阴影里。
苏明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——廊下站着个穿灰布僧衣的身影，是护国寺的慧明和尚。
他双手合十，袖口露出半截染血的帕子——和小菊从井里捞到的那半枚血指纹，纹路严丝合缝。
"苏侧妃。"裴砚的剑穗在风里晃出冷光，"定北侯府的暗卫，该到了。"
苏明棠猛地转身，发簪上的珍珠簌簌落在地上。
她撞开春杏冲向窗口，却被突然窜进来的黑衣暗卫制住。
苏明药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，是李大带着相府侍卫赶来了。
"母亲，"苏明药将苏夫人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，"我给您扎几针，先压下毒气。"她从药囊里取出银针，在烛火上烤了烤，"等天亮，我让太医院李医正来开解毒方。"
苏夫人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进鬓角："明药，我...我对不起你。"
"嘘。"苏明药将银针扎进她的内关穴，"您只需记住，今日松雪阁的每一缕药气，每一片纸灰，我都收进药囊了。"她转头看向被按在地上的苏明棠，"包括，有人想让我娘替她背毒杀皇后的锅。"
窗外的暮色彻底沉了下去。
裴砚走到苏明药身边，将她散落在肩的碎发别到耳后："该回医馆了。"他的声音放得很轻，"小菊那边传来消息，苏侧妃的暗桩今晚要去慈安殿。"
苏明药摸了摸腰间的药囊，里面装着松雪阁的炭灰、苏夫人的血样，还有半枚带血的瓷片。
她抬头望进裴砚的眼睛，那里映着窗外渐起的月光，像藏着把淬了火的刀。
"走。"她将药囊系紧，"今晚，该让某些人睡不着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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