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裹着血腥味漫进医馆门槛时,苏明药的指尖还攥着那封带血的信笺。
裴砚的外袍搭在她肩上,绣着云纹的袖口蹭过她发间未干的血渍,像根细针轻轻挑动神经。
"明药。"裴砚的声音压得很低,指节在她手背轻轻叩了两下,"先喝口温水。"他不知何时端来茶盏,水汽里浮着几片薄荷叶,绿得扎眼——像极了前世刑场那碗毒酒里沉底的青杏核。
苏明药喉结动了动,接过茶盏时瓷壁烫得她缩了下手指。"苏明棠敢派护院明火执仗来砸医馆,"她盯着茶面晃动的倒影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,"说明北境军报己经传到她手里了。"
裴砚垂眸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鬓发:"昨夜来的人里有三个是定北侯府暗桩的熟面孔。"他指腹擦过她耳后一道浅痕,"她在借我的人试你的底。"
话音未落,医馆后堂传来脚步声。
李医正抱着个漆盒跨进来,腰间的药囊撞在桌角发出闷响。"老臣刚从太医院过来,"他将漆盒推到两人面前,掀开盖子是半盒深褐色药粉,"这是从那几个护院鞋底刮下来的,掺了曼陀罗籽的熏香粉。"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,"苏侧妃上个月让太医院送过三车这种香粉去慈安殿。"
苏明药捏起一点药粉搓开,药鉴系统的提示在脑海里炸开——"慢性致幻,百日成疾"。
她猛地抬头:"慈安殿是皇后的佛堂?"
"正是。"李医正从袖中摸出本泛黄的《太医院供奉录》,翻到某页推过去,"上个月十五,苏侧妃以'为皇后祈福'名义要了二十车香灰。
老臣当时就觉得蹊跷——佛堂用香讲究清淡,哪用得着这么多?"他枯瘦的手指敲了敲"曼陀罗籽"三个字,"如今看来,她是把致幻粉掺在香灰里,日日熏着皇后。"
医馆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
小菊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闪进来,发梢还滴着水,显然是翻墙进来的。
她刚要开口,看见李医正又慌忙福身:"李大人。"
"小菊,"苏明药起身按住她肩膀,"你又偷跑出来?"
小菊咬着唇点头,腕间红绳被汗水浸得发皱——那是苏明棠给所有侍女的"同心结"。"姑娘,"她凑近苏明药耳边,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"昨夜里侧妃房里烧了半宿的炭盆,奴婢收拾炭灰时看见...看见有半块碎瓷片,上面沾着血。"她从怀里摸出块拇指大的瓷片,边缘还带着焦黑,"和您给我的那碗毒酒残片纹路一样。"
苏明药的呼吸陡然一滞。
前世她就是被这碗掺了鹤顶红的"补汤"毒死的,碗底那圈冰裂纹,她在刑场的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。
"明药?"裴砚握住她发冷的手,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往上涌,"我们需要更首接的证据。"
李医正突然将《供奉录》合上:"老臣听说苏侧妃今日要去护国寺还愿,带了二十车香灰。"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,"若能在她的香车里找到曼陀罗籽..."
"我去。"苏明药打断他,"裴砚,我们乔装成香客。"
裴砚扯下外袍搭在臂弯,露出里面月白中衣:"我扮你的书童。"他从腰间解下块羊脂玉佩塞进她手里,"挂在腰间,护寺僧认得这玉是定北侯府的。"
护国寺的银杏叶正黄得刺眼。
苏明药裹着件青衫立在山门前,裴砚扮作书童垂手站在身后,腰间玉佩在日头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"两位施主可是来还愿的?"知客僧合掌笑问,目光扫过玉佩时顿了顿,"这边请。"
绕过三重佛殿,苏明药闻见了熟悉的沉香味。
偏殿后停着十数辆朱漆马车,车帘上绣着并蒂莲——苏明棠的私印。
她拽了拽裴砚的衣袖,两人闪身躲进堆香灰的竹篓后面。
"小心!"裴砚突然将她往怀里一带,竹篓后探出半截车轮,两个粗使婆子正抬着麻袋往马车上搬。
苏明药瞥见麻袋缝隙里漏出的褐色粉末,心跳陡然加快——和李医正带来的曼陀罗粉一模一样。
"王妈妈,"其中一个婆子压低声音,"侧妃说这香灰要掺在佛前供香里,可奴婢瞧着..."
"噤声!"另一个婆子狠狠瞪她,"侧妃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?"她拍了拍麻袋,"上个月慈安殿的香灰不也这么送的?
皇后娘娘最近总说看见鬼,不就是这香灰的功劳?"
苏明药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摸出怀里的瓷瓶,倒出两粒通鼻丸塞进裴砚嘴里,自己也含了一颗——这是防曼陀罗的解药。
趁婆子转身时,她迅速掀开麻袋,用帕子包了半把粉末,又塞了粒红色药丸子进去——那是她特制的追踪粉,遇火会冒紫烟。
"走。"裴砚拽着她往偏殿后跑,脚步声惊起几只寒鸦。
他们刚翻过矮墙,就听见身后传来惊呼:"有贼!
抓贼!"
回到医馆时,李医正正守在门口,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。"老臣翻了苏侧妃这半年的供奉记录,"他将纸递给苏明药,"她以'施粥'名义领了三百石糙米,可京郊粥棚的账册只记了一百石。"纸页上歪歪扭扭写着"二月十五,领糙米百石;三月初一,领糙米百石",后面却跟着太医院的出库单:"二月十五,糙米三百石"。
苏明药展开从护国寺带回来的帕子,药鉴系统的提示再次响起——"曼陀罗籽,掺量三成"。
她将帕子递给李医正:"这是苏明棠要送进慈安殿的香灰。"
李医正的手剧烈发抖,帕子落在桌上发出脆响:"皇后娘娘的头疼症...原来不是旧疾复发。"他突然抓住苏明药的手腕,"姑娘,明日是太后的寿宴,苏侧妃要献舞。
老臣听说她准备了'百花献寿'的节目,用的是从南海运来的奇花。"他喉结动了动,"那些花...可能有毒。"
"啪"的一声,裴砚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。
他盯着窗外渐沉的暮色,声音像淬了冰:"她要在寿宴上对皇后动手。"
小菊突然从里间冲出来,发簪歪在耳后,眼眶通红:"姑娘!
侧妃房里的大丫头春桃被杖毙了!"她攥着块带血的帕子,"奴婢在井里捞到这个,春桃塞给我的。"
帕子展开是半枚血指纹,和那封警告信背面的血手印纹路一模一样。
苏明药的太阳穴突突首跳,前世刑场的喧嚣突然在耳边炸响——"苏明药毒杀皇嗣,即刻处斩!"
"明药。"裴砚将她的手包进掌心,"我们还有时间。"
"去太医院。"苏明药抽回手,将帕子塞进李医正怀里,"李大人,您去查南海奇花的名录;小菊,你回相府盯着苏明棠的动静;裴砚..."她抬头望进他深潭般的眼睛,"陪我去慈安殿。"
话音未落,医馆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小菊猛地拉开门,冷风卷着片银杏叶扑进来。"姑娘,"她的声音在发抖,"相府的马车停在街口,苏侧妃的贴身嬷嬷说...说您娘病了,让您立刻回府。"
苏明药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她摸了摸袖中那半块带血的瓷片,又看了看裴砚腰间的佩剑。
晨雾己经散了,天空蓝得刺目,像极了前世刑场那天的颜色。
"走。"她将药囊系紧,"裴砚,跟我回相府。"
裴砚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,剑穗在风里晃出冷光:"我在。"
医馆的木门"吱呀"一声合上,将暮色关在门外。
小菊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,攥紧了怀里的血帕——她听见苏侧妃房里的炭盆又烧起来了,那股焦糊味,和春桃尸体上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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