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裹着残阳漫过青瓦,苏明药踩着石板路往前走,靴底与地面相叩的声响比平日重了三分。
裴砚的玄色大氅扫过她身侧,带起一阵风,吹得她鬓角碎发贴在耳后。
"巷口第三棵槐树下。"裴砚突然低笑一声,拇指在玉扳指上两下,"方才那片月白衣角,现在缩在树后。"
苏明药垂眸看了眼脚边那片茶盏残片——釉色在暮色里泛着幽光,确实与凤仪殿皇后用的"雨过天青"一式。
系统在她脑海里嗡嗡作响,像被捅了窝的蜂群:"危险值持续上升!
百宝阁,三更,关键!"她攥紧药囊,指腹隔着粗布蹭过里面装的马钱子粉末,前世刑场上刽子手的刀光突然在眼前闪了闪。
"世子爷。"她忽然停步,转身时裙角扫过裴砚的靴面,"您说镇北将军府的人进城了?"
裴砚低头看她,眼尾被夕阳染得发红:"今早到的,带了二十车贺礼。"他伸手替她把被风吹歪的珠花扶正,指尖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叩,"苏二姑娘的母族,对吧?"
苏明药没接话。
她望着街角柳树后若隐若现的月白身影,那抹白像团化不开的雾,让她想起前世自己跪在宗正寺受审时,苏明棠也是这样站在廊下,袖中攥着染血的帕子,眼泪掉得比谁都真。
"加快脚步。"她突然拽住裴砚的袖口,力道大得几乎要扯断金线,"往右拐进竹篾巷,我记得巷尾有个卖糖画的老伯,他的糖摊后有堵矮墙。"
裴砚的马靴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响,配合着她的步速。
两人转过街角时,身后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——是跟踪者踩断了柳树下的断枝。
苏明药的后颈泛起凉意,系统提示突然尖锐:"匕首!
右后方三步!"
她猛地拽着裴砚往墙根一靠,一柄淬了蓝毒的短刃擦着她发顶钉进墙里,木柄震颤着发出嗡鸣。
裴砚反手将她护在身后,玄色大氅如铁幕般展开,他摸出腰间玉扳指抛向空中,那枚刻着"定北"二字的令牌在暮色里划出银弧。
"暗卫。"他只说了两个字,巷口便窜出三道黑影,将那跟踪者逼到了巷心。
苏明药踮脚从裴砚臂弯里看过去。
那人身着夜行衣,面蒙黑巾,左手持着带棱的短刀,右手腕系着串檀木珠——是苏明棠院里小菊的随身之物。
前世苏明棠总爱让小菊在她送的点心里掺巴豆,那串檀木珠每次都会蹭上芝麻香。
"别伤他。"她扯了扯裴砚的袖子,"要活口。"
裴砚的暗卫得了令,攻势陡然变缓。
为首的暗卫甩出软鞭缠住刺客手腕,另两人分别制住他的脚踝。
刺客闷哼一声栽倒在地,短刀当啷落地,露出染着紫斑的刀柄——是乌头汁,见血封喉。
苏明药蹲下身,指尖捏住刺客后颈的檀木珠。"小菊的珠子,苏二姑娘的乌头。"她扯下刺客的面巾,果真是小菊的表哥,那对招风耳和小菊一模一样,"上个月你在相府马厩当杂役,偷了三袋豆饼被赶出来,是苏二姑娘给了你二十两银子,对吗?"
刺客瞳孔骤缩。
苏明药摸出药囊里的银针,在他虎口扎了一下——血珠冒出来是暗紫色的。"你吞了毒,三天内若不服解药,五脏六腑都会烂成泥。"她把银针在他眼前晃了晃,"苏二姑娘给你的解药,是不是藏在鞋底?"
刺客额角渗出冷汗,喉结动了动。
裴砚蹲下来,漫不经心用玉扳指敲了敲他膝盖:"我定北侯府的刑房,比宗正寺的还多十八种刑具。"他指尖划过刺客腰间的短刀,"你猜猜,是毒发疼,还是断指疼?"
"我说!"刺客突然哭嚎起来,"苏二姑娘说太医院今晚会公布考试结果,要让苏姑娘你...你在去太医院的路上出意外!
她让我在你茶里下了慢性毒,又让我今晚在百宝阁放把火,把你那卷药方烧了!"他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,"这是她给的马钱子粉,说是要掺在你明天要喝的补药里!"
苏明药捏着油纸包的手在抖。
前世她就是在太医院公布首座弟子名单那天,被人发现死在百宝阁,身上带着苏明棠送的金步摇,怀里还塞着半张写了"毒杀皇嗣"的纸条。
原来不是巧合,是苏明棠算准了每一步。
"百宝阁的钥匙在李医正那里。"她突然抬头看裴砚,眼底烧着团火,"今晚三更,我要去百宝阁。"
裴砚的拇指蹭过她发顶:"我让暗卫守着巷口,李大带二十个护院在医馆外候着。"他把玉扳指套回手上,"你要的药谱,我让人去太医院抄了副本;你要的人证,我让暗卫去查小菊这半个月接触过的所有药商。"
回到医馆时,药香混着灶火的暖意扑面而来。
李大正蹲在廊下擦刀,见他们回来立刻站起:"苏姑娘,慧明师父来了,说后山的野山参挖着了。"
佛堂里,慧明和尚正翻着苏明药的医书,袈裟上沾着草屑。"苏施主,"他合上书页,"老衲今早去慈安寺,听香客说相府二姑娘往普济堂送了十车米粮。"他从袖中摸出粒米,"这米泡了水,有股甜腥气,像是掺了钩吻草汁。"
苏明药捏着米粒的手一顿。
前世苏明棠就是用普济堂的米粮毒伤了三百个百姓,最后却推说是她这个"医女"开错了方子。
她把刺客的供词和慧明的发现摊在案上,烛火在纸页上跳着,映得她眼底发亮:"明日太医院公布结果,苏明棠会在众人面前揭穿我'毒杀百姓'的'恶行'。"她抓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圈,"但她不知道,普济堂的米我早让人换了,百宝阁的药方我抄了三份,连她给刺客的解药,我都在里面掺了朱砂——明天审刺客时,他会把所有事都招出来。"
裴砚靠在门框上,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笑了:"需要我去请皇后娘娘来观礼吗?"
"要的。"苏明药把纸页叠好收进妆匣,"还要请镇北将军夫人,她最疼苏明棠,亲眼看着亲侄女下毒,总比我空口白牙有用。"
话音未落,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。
李大掀帘进来,手里捏着张染了朱砂的纸条:"苏姑娘,宫里头的人送的信——皇后娘娘说今晚在凤仪殿等您,让您带裴世子同去。"
苏明药摸了摸鬓边的珠花,那是前世裴砚在她行刑前塞进她手心的。"备车。"她对李大说,又转头对慧明笑,"师父,麻烦您帮我看会儿医馆?"
慧明合掌:"阿弥陀佛,老衲去灶房给你们煮碗姜茶。"
马车驶出医馆时,月亮刚爬上东墙。
裴砚掀开车帘,望着渐远的医馆檐角说:"苏明药,你知道吗?
我第一次见你,是在乱葬岗。"他声音轻得像月光,"你蹲在雪地里给个快死的老妇扎针,雪落进你药囊,你骂了句'这鬼天气',然后把自己的斗篷裹在老妇身上。"
苏明药一怔。
前世她被苏明棠推下悬崖前,最后看到的就是裴砚的玄色披风——原来他早就在看了。
她握住他的手,掌心还带着医馆暖炉的余温:"世子爷,等明天过了,我带你去看我长大的药田。"
裴砚低头吻了吻她手背:"好。"
马车拐过街角时,一道月白身影从暗巷里闪出来。
苏明棠望着远去的车辙,指尖掐进掌心。
小菊捧着个食盒跟在她身后,盒里的参汤还冒着热气——那是她让人掺了马钱子的。
"姑娘,"小菊小声说,"太医院的李医正派人来报,说明早辰时公布考试结果。"
苏明棠抚了抚鬓边的珍珠簪,镜湖般的笑意漫上眼角:"很好。"她望着车辙消失的方向,"苏明药,你以为你能翻了天?
明早辰时,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,你这个医女,根本不配站在太医院。"
夜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她脚边,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:"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——"
苏明药的马车停在宫门前时,守门的禁军己经举着火把候着。
裴砚扶她下车,宫灯的光落在她脸上,照得她眼底那簇火更亮了。
"走吧。"她对裴砚说,"去见皇后娘娘。"
宫墙内,凤仪殿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幽蓝。
苏明药踩着汉白玉台阶往上走,每一步都像踩在前世的血里。
这一次,她要让苏明棠的每一步算计,都变成刺向自己的刀。
而她,会接得漂亮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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