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馆的木门被撞开时，李大正蹲在药柜前筛茯苓，闻声抬头，手里的竹筛"哐当"掉在地上。
"药丫头！"他踉跄着扑过来，浑浊的眼睛扫过苏明药泛白的唇色，又落在她被裴砚攥红的手腕上，"这是咋了？"
苏明药反手握住李大的胳膊，掌心还带着夜风的冷意："李伯，把后堂的暗柜打开。"她的声音比平时快了半拍，像急雨打在青瓦上，"把上个月收的曼陀罗籽、闹羊花，还有那半瓶雄黄酒都拿出来。"
李大的手在发抖，却没多问。
他擦了擦眼角，转身掀翻墙角的炭盆——底下的青砖"咔嗒"弹出个暗格，霉味混着草药香涌出来。
裴砚站在门口，月光从他背后漏进来，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像柄横在地上的剑。
"苏姑娘。"他突然开口，声音比夜色还沉，"那封匿名信，你昨日为何没烧？"
苏明药的指尖在曼陀罗籽上顿住。
前世的记忆像被刀割开的伤口，血珠子争先恐后往外冒——她记得那信是用洒金笺写的，说皇后娘娘中了慢性毒，让她去凤仪宫求见。
她信了，带着熬好的解毒汤冲进宫，却在御花园撞见苏明棠的人，把她的药囊翻得底朝天。
"因为我要让苏明棠以为，我还是那个会被一封信骗得团团转的蠢货。"她抓起一把闹羊花塞进陶瓮，"她要引我去求皇后，我偏要让她以为计划成了。"
裴砚的手指抵在门框上，指节泛着青白。
他突然低笑一声，尾音却像淬了冰："好个将计就计。"
后堂的烛火突然跳了跳。
苏明药抬头，正撞进他发红的眼尾——那抹红痣在火光里像团烧得正旺的炭，"今夜子时，我让暗卫去城南当铺取东西。"他说，"你要的西域安息香，还有能解曼陀罗的救急丹，都在里面。"
李大捧着雄黄酒过来，酒坛上还沾着灰："药丫头，你这是要......"
"做个局。"苏明药把最后一味闹羊花封进瓮里，抬头时眼里闪着光，"苏明棠要我去御花园，我便去。
但她以为的瓮中鳖，得换成她自己。"
天刚蒙蒙亮，苏明药背着竹篓出了医馆。
竹篓最底下压着半块马钱子，上面盖着新采的紫苏叶——这是她故意让隔壁王婶看见的"证据"。
王婶在井边洗衣，见她路过，搓着肥皂角喊："药丫头这是去西山谷？
听说那里的野山参长得正好！"
苏明药脚步一顿，回头时笑得纯良："王婶耳朵真灵。
昨日张太医还说要野山参配安胎药，我这不赶着去碰碰运气。"
她没注意到，街角的青瓦上，一片瓦当轻轻动了动。
西山谷的晨雾像团揉碎的棉絮，沾在苏明药的发梢上。
她绕着山溪走了三圈，首到听见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——是裴砚的暗号。
"来了。"她低低说了句，转身钻进一片灌木丛。
裴砚从树后走出来时，衣袍带起一阵风，吹得雾都散了些。
他手里提着个油皮纸包，扔给苏明药："安息香，还有十颗避毒丹。"
苏明药打开纸包，指尖触到香料时，脑海里突然闪过系统的提示——"含微量迷幻成分，需配合龙脑使用"。
她眼睛一亮，迅速把香料塞进药囊："正好，我昨夜配的迷魂散缺这个。"
裴砚望着她发亮的眼睛，喉结动了动："你确定苏明棠会跟来？"
"她若不跟，才奇怪。"苏明药蹲下来，用树枝在地上画地图，"她要杀皇后，要端我的医馆，更要让我死在她的局里。"她的树枝重重戳在"御花园东廊"的位置，"所以她必定会在我去见皇后的路上动手，而我们要让她以为......"
"以为动手的是我们。"裴砚接得极快，眼底浮起冷光，"她布网，我们就做那只撞网的蝶——但蝶翅膀上，要沾着她的血。"
山雀突然扑棱棱飞过头顶。
苏明药抬头，看见雾里有黑影晃动——是苏明棠的人到了。
"时间到了。"她把树枝一折两段，"按计划，你带暗卫去医馆守着，我去御花园。"
裴砚抓住她的手腕，这次力道轻了许多，像怕捏碎什么："若有变故......"
"我腰间有避毒丹，怀里藏着匕首。"苏明药反手握住他的手，"再说了，"她歪头笑，"我还有药鉴系统。"
裴砚的手突然收紧，又慢慢松开。
他转身时，衣摆扫过带露的草叶，留下一片湿痕。
苏明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里，低头摸了摸药囊——里面除了安息香，还有她连夜调配的"假"鹤顶红。
前世苏明棠用她调的药害她，这一世，她要让这药原封不动，扎回苏明棠的心口。
御花园的合欢树开得正盛，粉白的花落在苏明药肩头。
她站在东廊下，看着日晷的影子爬到巳时三刻——和昨夜破庙里听到的时间分毫不差。
"苏姑娘好雅兴。"
苏明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甜得发腻。
苏明药转身，看见她穿着月白绣樱的襦裙，鬓边插着支珍珠步摇，正端着个青瓷碗，"听说你要给皇后娘娘送安胎药？
我正好路过，帮你端过去吧。"
苏明药盯着那碗药汁——深褐色里浮着片人参，和前世那碗"鹤顶红"一模一样。
她突然笑了："苏妹妹真是贴心。
不过这药......"她伸手碰了碰碗沿，系统提示如潮水涌来——"含砒霜，需银器试毒"。
"我记得苏妹妹有支银簪，"她歪头，"不如试给我看看？"
苏明棠的脸色变了变，却还是从鬓边拔下银簪。
银尖刚触到药汁，就"滋啦"冒起青烟——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反应。
"你看，无毒。"苏明棠的声音发颤，"你还不快......"
"慢着。"苏明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另一只手从药囊里摸出安息香，"苏妹妹可知，有一种毒，银簪试不出来？"
她将香料往空中一撒，晨风吹得香粉纷飞。
苏明棠的瞳孔突然放大，踉跄着后退两步，撞在合欢树上："你......你给我下了什么？"
"不过是让你看看，什么叫以其人之道。"苏明药从袖中摸出匕首，抵住她的咽喉，"你派去医馆的人，此刻该被裴世子的暗卫拿下了。
你布的局，该收网了。"
苏明棠的珍珠步摇"叮铃"掉在地上。
她望着远处突然出现的禁军，终于慌了："你......你怎么知道......"
"因为我比你更懂，什么叫自作聪明。"苏明药抽回匕首，看着她被禁军押走，转身时看见裴砚从假山后走出来，手里提着个染血的布包——是苏明棠派去端医馆的杀手。
"医馆没事。"他说，声音里带着点哑，"李大把暗柜锁得死，药都在。"
苏明药摸了摸发疼的太阳穴——刚才的香料用多了，系统提示还在脑子里嗡嗡响。
她望着苏明棠被拖走的背影，突然觉得有点冷。
"这只是开始。"裴砚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，伸手替她拢了拢衣襟，"苏明棠的背后，还有......"
"我知道。"苏明药打断他，抬头看向宫墙的方向，那里飘着皇后的凤鸾旗，"但至少，"她笑了笑，"这一次，我没输。"
风卷着合欢花掠过他们脚边。
苏明药弯腰捡起那支银簪，簪头还沾着褐色药汁——前世的血，今生的毒，都该在这里做个了断。
可她不知道的是，在宫墙深处的慈宁宫，老太后正捏着茶盏，听着暗卫的汇报。
茶雾里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："这丫头......倒比她娘当年更狠。"
而在大牢里，苏明棠攥着发间最后一颗珍珠，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。
她望着窗外的月光，突然低低笑出声——她藏在御膳房的那批毒药，苏明药还没找到呢。
苏明药站在御花园里，看着裴砚的影子和自己的叠在一起。
她摸了摸腰间的药囊，里面的马钱子还在，系统提示又开始闪烁。
这一次，她没有急着看提示内容——有些局，得自己布才有意思。
但她不知道的是，更大的阴谋，正像潮水般，从看不见的地方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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