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蹄踏碎积雪的声音在山谷回响,苏明药裹紧裴砚的大氅,鼻尖还残留着雪粒的冷意。
她望着被御林军押走的苏明棠,那道湿透的身影在雪幕里缩成一团,像极了前世枯井里那截挣扎的衣袖——可这一次,井底的人换了。
"到了。"裴砚的声音裹着寒气从车外传来。
青竹医馆的朱漆门扉在眼前展开,药童小福子搓着通红的手跑出来,见着苏明药便急得首跺脚:"姑娘您可算回来了!
昨儿夜里王大娘家的小儿子又咳血了,我按您教的法子煎了半枝莲,可......"
"先烧热水。"苏明药打断他,解下大氅还给裴砚时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,"去偏房把那箱旧账搬来。"
小福子应了声,蹬着棉鞋跑向药库。
裴砚没急着走,玄色大氅沾着雪水,却依然站得笔挺:"需要我留着?"
"你去查苏明棠这月往宫里送了几车炭。"苏明药低头解腰间药囊,曼陀罗叶的碎末簌簌落在青布上,"她总爱拿冬炭做文章——前世冻死三个老宫人,都记在我名下。"
裴砚颔首,转身时衣摆扫过廊下的积雪。
苏明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,这才跟着小福子进了偏房。
旧账箱蒙着层薄灰,打开时扬起细小的尘粒。
苏明药翻到第三本账册时,指腹突然顿住——泛黄的纸页上,"苏明棠"三个字被墨笔圈了七次,旁边歪歪扭扭记着"十月十五施粥,米三石,豆两斗"。
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:那天她跪在祠堂,苏明棠哭着说施粥棚的米被人动了手脚,可后来验尸报告里,老人们胃里的米全泡着乌头碱。
当时她只以为是苏明棠疏忽,如今再看——
指尖刚碰到账册边缘,"药鉴"的热意从掌心窜起,脑海里浮起模糊的影像:红珊瑚手串、象牙算盘、染着朱砂的信笺。
苏明药瞳孔微缩——这是苏明棠房里的物件,可红珊瑚手串,分明是吏部侍郎夫人的陪嫁。
"姑娘,张院判来了!"小福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。
太医院院判张守仁正站在药堂中央,手里提着个描金药箱,见着苏明药便拱了拱手:"苏姑娘让我查的事,张某查着些眉目了。"他压低声音,"上个月苏二姑娘往户部送了三车药材,说是给边关将士的伤药——可我托人瞧了,那箱子底下压的全是辽东参。"
"辽东参?"苏明药倒了杯热茶推过去,"那东西金贵,户部哪用得着?"
张守仁的手指捏紧茶盏,指节泛白:"您忘了?
左都御史大人的夫人,上个月刚得了血崩之症。
辽东参最是补血......"他突然顿住,抬眼望了望窗外,"张某多嘴了。"
"张院判救过陈贵妃的胎。"苏明药突然开口,"三年前陈贵妃滑胎,太医院都说保不住,是您用了五钱紫河车,硬是把小皇子从鬼门关拉回来。
可后来,苏二姑娘说您用药过猛,害贵妃娘娘落了病根......"
茶盏"啪"地磕在木桌上。
张守仁的喉结动了动:"苏姑娘到底想说什么?"
"我想说,苏明棠给您的'病根',是她让人在贵妃的补药里掺了马钱子。"苏明药从袖中摸出个纸包,轻轻推过去,"这是我从贵妃旧药渣里筛出来的,您瞧瞧。"
张守仁的手颤抖着打开纸包,盯着那两粒深褐色的碎末,突然笑出声:"好个苏二姑娘!
当年我就觉得奇怪,贵妃的脉息怎会时强时弱......"他猛地抬头,"苏姑娘要对付她?
张某愿做个引线!"
暮色漫进窗棂时,裴砚的暗卫送来消息:"世子在定北侯府偏厅等您。"
偏厅里燃着龙涎香,裴砚正俯身看一张地图,见苏明药进来,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:"张院判的话我让人核实过了,左都御史确实收了苏明棠的参。
还有,皇后寿宴的帖子到了,苏明棠是主陪女官。"
"寿宴?"苏明药眼睛一亮,"她要在寿宴上献舞,对吧?
前世她就是借着献舞的空档,往皇后的茶里下了鹤顶红。"
"所以我们要让她自己喝下去。"裴砚指尖点在地图上的"含章殿","暗卫己经控制了御膳房,你调的假鹤顶红,我让人混进了她的妆匣。"
"不够。"苏明药摇了摇头,"她身边有个嬷嬷,最会试毒。
得让她自己信那是无毒的......"
话音未落,窗外突然传来"扑棱"一声。
小福子举着封信跑进来,信上染着暗红的朱砂,像是用血拓的:"姑娘,刚才有只灰鸽子撞在窗上,腿上绑着这个。"
苏明药拆开信笺,潦草的字迹刺得她眉心发紧:"当心身边人,苏二姑娘的毒箭己上弦。"
暮色渐沉,烛火在信纸上投下摇晃的阴影。
苏明药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,耳边回响起裴砚方才的话——"这一次,我们不会输"。
可此刻,她却觉得后颈泛起凉意,像是有双眼睛正藏在黑暗里,盯着她每一步。
"明药?"裴砚的手覆上她的手背,"怎么了?"
苏明药将信笺递过去,指尖微微发颤:"有人......在提醒我。"
裴砚的瞳孔缩成细线,他捏着信笺的指节泛白,却突然笑了:"看来苏明棠的狐狸洞,要塌了。"
可苏明药知道,这封信的出现,不过是个开始。
真正的硬仗,才刚刚拉开帷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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