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时，苏明药己裹着青布斗篷出了医馆。
她袖中攥着半块碎瓷，边缘割得掌心发疼——这是昨夜离开坤宁宫前，皇后塞给她的，说是能混过御林军盘查的信物。
"药姐姐这是要去后山？"药童阿福揉着眼睛从门里探出头，"王大娘的小儿子出疹子，她说等你回来......"
"让她等半个时辰。"苏明药脚步未停，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药囊，里面装着今早用"药鉴"系统验过的三株寒梅草，"我去采点雪上一枝蒿，治疹子正缺这味引子。"
阿福应了声，转身回屋时，她瞥见墙角的灰鸽扑棱着翅膀飞上屋檐——那是相府的信鸽标记。
苏明药垂眸笑了笑，加快脚步往城南走。
裴砚早等在破庙的断墙后。
他换了身粗布短打，发间沾着草屑，却仍掩不住眉骨间的冷硬："昨夜暗卫探到，苏明棠的人跟了医馆整夜。"他递过一个油纸包，"吃点，谷里雪深，要走两个时辰。"
苏明药接过，咬了口热乎的芝麻糖饼，甜香混着铁锈味在嘴里散开——她故意在医馆说要采雪上一枝蒿，那是治痘疹的稀罕药，苏明棠若想断她在后宫的医名，必定会截这个局。
"我要引她到青竹谷。"她摊开掌心，里面躺着粒褐色药丸，"昨夜用曼陀罗花、迷迭香配了幻香粉，点燃后三息内，吸入者会看见最恐惧的东西。"她指尖着药丸，"药鉴提示说比例有误，但......"
"但你改了两味药的火候。"裴砚替她说完，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影，"昨夜在坤宁宫，你翻了半本《千金方》。"
苏明药一怔，随即笑了："裴世子连这个都注意到了？"
"注意到你翻书时，指尖在'迷幻'那章停了七次。"裴砚别过脸，耳尖微微发红，"时辰不早，我让暗卫在谷口放了假踪迹，他们该跟上来了。"
青竹谷的雪比城里厚三寸。
苏明药踩着裴砚的脚印往谷里走，靴底碾碎的雪发出细碎的响。
她数到第三棵歪脖子松时，腰间的药囊突然发烫——这是"药鉴"在提示附近有药材，可此刻她顾不上，只盯着前方石崖后晃动的黑影。
"到了。"裴砚突然停步，伸手拦住她。
他的掌心带着体温，透过斗篷渗进她胳膊，"崖下有片冰湖，是最好的藏身处。"
苏明药点头，刚要说话，头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。
她猛地拽着裴砚往旁边一扑，一支淬毒的短箭擦着她耳畔钉进雪堆，箭尾的红绸在风里晃，正是相府暗卫的标记。
"来了。"她低笑一声，从药囊里摸出那粒药丸，"裴砚，捂好鼻子。"
药丸砸在冰面上的瞬间，腾起一团青白烟雾。
苏明药拉着裴砚退到石崖后，就见对面林子里冲出二十多个黑衣蒙面人，刚踏进烟雾范围，为首的那个突然惨叫着挥刀乱砍："鬼！
是小少爷的鬼魂！"
"不是鬼！
是幻香！"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，"快闭气......"话没说完，他己掐着自己脖子往下跪，"水！
我要被淹死了！"
烟雾里的混乱像滚水泼进油锅。
有人撞在树上晕过去，有人挥刀砍向同伴，惨叫声、兵器碰撞声混作一团。
苏明药数到第十七个倒下的人时，突然瞥见林边闪过一抹月白裙角——苏明棠！
她正要追，裴砚却拉住她："看冰面。"
冰湖中央的薄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，苏明棠的绣鞋尖己经踩了上去。
她显然也发现了不对，慌得要往回跑，却被自己人撞得踉跄，整个人摔在冰面上。"咔嚓"一声，冰面裂开个大洞，刺骨的湖水瞬间漫过她的腰。
"救......救命！"苏明棠的声音带着哭腔，"我是相府二姑娘，你们敢......"
"她身上有浮玉镯。"裴砚冷声道，"玉质能测水温，她早该知道冰薄。"他转头看向苏明药，"要救？"
苏明药望着冰窟窿里挣扎的身影，前世被推入枯井时的窒息感突然涌上来。
她摸出怀里的虎符，金属凉意顺着掌心爬遍全身——前世苏明棠也是这样，用"意外"掩盖杀意，最后哭着说"是明药自己摔下去的"。
"不救。"她的声音比寒风更冷，"但要留活口。"
裴砚打了个呼哨，早埋伏在西周的暗卫立刻冲过去，用长绳套住苏明棠的手腕。
她被拖上岸时，浑身湿透，牙齿撞得咯咯响，却还在瞪苏明药："你、你敢害我......父亲不会饶你......"
"相爷今早收到了信鸽。"苏明药蹲下来，指尖捏住她下巴，"信里说二姑娘为除异己，在青竹谷设伏，连镇北王府的虎符都偷了用。"她松开手，"你猜，相爷是信你，还是信虎符？"
苏明棠的脸瞬间煞白。
她张了张嘴，却被暗卫用帕子堵住嘴拖走。
裴砚解下自己的大氅裹住苏明药，体温透过布料传来："皇后那边，我让暗卫送了冰湖的血衣过去。"
"不够。"苏明药望着山谷外渐起的尘烟——那是御林军的方向，"苏明棠的后手在宫里。"她摸出药囊里那半片曼陀罗叶，边缘还沾着晨露，"昨夜皇后说她的平安经里夹了这个，今天......"
"今天她的妆匣里会多出半瓶鹤顶红。"裴砚接口，眼底闪过赞许，"你早让人换了？"
苏明药没说话，只是望着被押走的苏明棠。
风卷着雪粒打在她脸上，她却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——这把火，要烧尽前世所有的冤屈，烧出个明明白白的天。
山谷外传来御林军的号角声。
苏明药裹紧大氅往谷口走，裴砚跟在她身后，玄色衣摆扫过积雪，留下两行交错的脚印。
她知道，苏明棠不会就此罢休，相府里还有她的棋子，宫里的曼陀罗也还没拔干净。
但这一次，她有药，有剑，有并肩的人。
雪越下越大，模糊了远处的山影。
苏明药摸了摸腰间的药囊，里面"药鉴"的提示又开始发烫——那是某种新药的线索，或许，是下一场硬仗的伏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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