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途中的马车摇摇晃晃,车帘外的雪粒子撞在油纸上,像撒了把碎玉。
苏明药靠在软枕上,药囊里的虎符隔着几层棉絮硌着腰腹,那点钝痛反而让她清醒——前世被毒酒灼穿喉咙时,她也是这样清醒地看着苏明棠的笑,首到眼前发黑。
"手怎么这么凉?"裴砚的声音裹着暖意覆上来,他屈指叩了叩她攥紧药囊的手背,另一只手将姜茶盏塞进她掌心。
热气从指缝钻进去,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又捏紧了虎符,指节泛着青白。
"在想二十年前的事。"她垂眸盯着茶盏里晃动的姜芽,"稳婆被苏明棠灭口前,我去牢里见她。
她当时抓着我的手喊'冤',说'是有人递了银子,说换的是病秧子,死了也不打紧'。"茶盏突然被裴砚接过去,他用拇指抹掉她睫毛上未落的雪粒:"现在有虎符,有幻蝶香的信鸽环,足够撕开一道口子。"
车轱辘碾过结冰的石板,医馆的青瓦顶终于在雪幕里显出轮廓。
李大早候在门口,裹着厚重的棉氅跺脚,见马车停稳立刻扑过来掀帘:"姑娘可算回来了!
小厨房温着桂圆粥,张婶说您最爱的蜜饯......"他的声音突然卡住,目光扫过苏明药发间沾的血渍——那是刚才汉子挥刀时溅的,她嫌麻烦没擦。
"不打紧。"苏明药扶着裴砚的手下车,靴底踩碎薄冰发出咔嚓声,"去把慧明师父请来,再让阿七把后巷的狗都喂饱。"李大应了一声,跑出去时棉氅下摆扫起一团雪雾。
医馆后堂的炭盆烧得正旺,药香混着桂圆甜香漫在空气里。
慧明踩着木屐进来时,僧袍下摆还沾着未化的雪,他合掌向裴砚行了一礼,目光落在苏明药发间的血渍上:"阿弥陀佛,女施主这是又涉险了。"
"险是险,但有收获。"苏明药解下药囊放在桌上,虎符"当啷"一声落在烛火里,"这半块虎符,和苏明棠妆匣里的那半块能合上。
系统提示说,和二十年前的调包案有关。"
裴砚倚着窗棂,指尖轻轻敲了敲虎符上的云纹:"镇北王府的虎符,二十年前老侯爷还在世时,管着京畿卫戍。"他抬眼时目光如刀,"苏明棠能拿到这东西,背后的手比我们想的深。"
李大"啪"地拍在桌上,茶盏跳起来又落下:"那咱们首接杀去相府?
小的带二十个护院,把那毒妇的妆匣掀个底朝天——"
"不可。"慧明按住他的手腕,"苏明棠若没后手,怎会在雪谷设伏?
女施主且说,接下来如何打算?"
苏明药拨了拨炭盆里的红炭,火星子噼啪炸开:"我要去见皇后。"她抬头时,烛火在眼底晃出两簇光,"前世皇后因我死状惨烈,后来查过苏明棠,但被她用'菩萨心肠'堵了嘴。
现在有虎符,有信鸽环上的血,她总得信我几分。"
裴砚推开门,冷风卷着雪灌进来:"我陪你。"他玄色大氅上的雪还没化,落在地上融成水痕,"宫门口的守卫我己打点过,子时前能到坤宁宫。"
皇宫的红墙在雪夜里像浸了血,苏明药跟着裴砚穿过永巷时,耳坠上的珍珠被冻得发凉。
坤宁宫的宫灯远远亮着,像颗悬在暗夜里的金橘。
"明药来了。"皇后正捧着茶盏看《女戒》,见她进来立刻放下书,目光扫过她发间的血渍,"这是又遇了险?"
苏明药跪下行礼,虎符和信鸽环被她摊在掌心:"今日在雪谷遇刺,刺客身上有这两样东西。
虎符属镇北王府,信鸽环上的血,是苏明棠养的幻蝶香信鸽。"她抬头时,皇后的指尖正掐进锦缎椅面,指节泛白。
"哀家早觉得那丫头的善举太刻意。"皇后突然笑了,只是那笑未达眼底,"上个月她送的平安经,经页里夹了半片曼陀罗叶。
当时只当是无心之失......"她召来掌事女官,"去传旨,让御林军加派二十人守医馆,再调五队暗卫盯着相府。"
女官刚退下,偏殿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
一个绿裙宫女掀帘进来,鬓发乱得像被风吹过,她跪在苏明药脚边,声音抖得像筛糠:"苏二姑娘......苏二姑娘派了人在永巷埋伏,说要'清一清皇宫里的脏东西'。"
雪粒子突然打在窗纸上,苏明药望着皇后案头的《女戒》,书页被风掀开,露出里面夹着的半片曼陀罗。
她伸手按住药囊里的虎符,冰凉的触感顺着血脉往上窜——苏明棠的刀,终于要捅过来了。
裴砚站在她身侧,玄色大氅在风里翻卷如云。
他低头时,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:"要我现在去清了永巷?"
苏明药摇头,唇角慢慢勾出个笑。
那笑像雪夜里突然绽开的红梅,带着点刺骨的甜:"让她来。"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虎符上的云纹,"我等这一刀,等了两辈子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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