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子打在斗篷毛边上的声音,比昨夜更急了些。
苏明药跟着慧明穿过玄济寺后巷时,靴底踩碎积雪的脆响裹在风里。
裴砚的手掌隔着狐裘压在她后颈,热度透过布料渗进来——这是他惯常的护持姿势,既不越矩,又能在危险突至时立刻将她拽进怀里。
"就是这儿。"慧明停在藏经阁后那株老银杏下,仰头指了指斑驳的砖墙,"小僧追那贼子时,他就是从这墙根翻出去的。"他袖中滑出串乌木佛珠,在掌心碾得咯吱响,"当时听见'叮'的一声,就见这信鸽环滚进了雪里。"
苏明药踮脚摸了摸墙缝,指尖沾了层灰。
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发出轻响,像是碎玉相击——这是"药鉴"感知到异常的提示。
她垂眸,看见墙根积雪里嵌着半片碎瓷,边沿还粘着点暗褐色的渍。
"是曼陀罗汁。"她蹲下身,用银簪挑开碎瓷,鼻尖微动,"浓度比坤宁宫那盏安神香里的还高。"
裴砚的靴尖碾过那片碎瓷,瓷片裂成更细的渣:"苏明棠急着灭口。"他忽然伸手按住慧明手腕,红绳上的金珠被捏得微微发烫,"这珠子是定北军暗卫的标记。"
慧明的袈裟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内侧绣的黑鹰图腾——与裴砚腰间短刀的雕纹分毫不差。"世子爷派小僧来,原是为盯着玄济寺的香灰。"他合什苦笑,"前日见苏姑娘在佛堂翻解百毒散,才知您要查的,比老衲想的更深。"
苏明药忽然笑了,眼尾的泪渍被风吹得发疼。
前世她总以为自己是棋盘上的棋子,如今才明白,原来有人早就在局外布好了暗桩。
她捏紧药囊里的信鸽环,环上的"明"字硌着掌心:"大师可知,苏明棠每月十五都会往玄济寺送素斋?"
慧明的佛珠停了。"斋菜里掺的不是蜂蜜,是夹竹桃蜜。"苏明药的声音轻得像雪,"我前日在佛堂尝过那碗罗汉斋,舌尖发麻——系统当时跳出提示,说'甜中带苦,需辨蜜源'。"
裴砚的手指在她肩背轻轻一叩,这是他们约定的"继续"暗号。"苏明棠用慢性毒药控制寺里的知客僧。"她抬头看向裴砚,眼瞳里映着漫天飞雪,"昨夜的信鸽,是要通知同党,说我查到了安神香的破绽。"
风突然转了方向,卷着银杏叶打在藏经阁的木窗上。
苏明药的系统再次轻响,这次是一串模糊的影像:燃烧的香灰、皇后咳血的帕子、苏明棠跪在坤宁宫门前抹泪的脸。
她攥紧裴砚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里:"得赶在她动手前,把水搅浑。"
"你想怎么做?"裴砚的拇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,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。
"明日我假装去城郊采冰蚕草。"苏明药从药囊里摸出半块焦黑的药引,是前世咽气时攥着的,"苏明棠肯定会派死士截杀——她怕我把曼陀罗的事捅到太医院。"她将药引塞进裴砚掌心,"你让暗卫在山谷里布迷香阵,我用系统调的'幻蝶香',能让他们看见...看见自己最怕的东西。"
裴砚的瞳孔缩了缩。
他见过苏明药调配香料时的模样,垂眸盯着药碾子,长睫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,像在雕琢什么珍宝。
可此刻她眼里燃着的,是前世他从未见过的火:"我要让她以为,是她的人走漏了风声。"
第二日卯时三刻,医馆的木门被积雪压得吱呀作响。
苏明药裹着青布斗篷站在阶前,竹篓里装着几株普通的紫花地丁——这是给苏明棠的"饵"。
裴砚的玄色大氅扫过她脚边的雪堆,将个巴掌大的铜炉塞进她手里:"幻蝶香的火候要控在三刻,我让阿九带着定北军在谷口候着。"
"知道了。"苏明药把铜炉贴在胸口,系统突然跳出一行字:"香引需配雪水,误判则伤己。"她低头笑了笑,前世她总怕系统的提示有误,如今倒觉得,这"误判"二字,倒像是上天给的转机。
未时,山谷里的雾比往年更浓。
苏明药踩着碎石往深处走,竹篓里的地丁被露水浸得发蔫。
身后传来踩断枯枝的动静时,她的系统开始急促鸣响——是苏明棠的人到了。
"苏姑娘好雅兴。"沙哑的男声从左侧岩石后传来,三西个蒙脸汉子持着带倒刺的刀围上来,"我们主子说,冰蚕草不是你能采的。"
苏明药反手摸向铜炉,指尖在炉盖上敲了三下。
裴砚的暗卫早就在岩石后埋伏,此刻正将浸了幻蝶香的棉絮塞进火折子。
她突然踉跄一步,竹篓里的地丁撒了满地:"你们...你们不是要杀我,是要抢我的药!"
为首的汉子愣了愣,刚要举刀,忽然后颈一凉。
他转头,看见同伴的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——可那同伴分明还站在五步外!"你疯了?"他吼道,刀光却从西面八方劈来,全是自己人的影子。
"是幻蝶香起作用了。"裴砚的声音从雾里传来,玄色大氅像团乌云压过来,"他们现在看见的,是自己人举刀要杀自己。"他抽出腰间短刀,刀背敲在为首汉子膝弯,"说,苏明棠给你们的暗号是什么?"
汉子的脸瞬间白得像雪,嘴里开始胡言乱语:"别过来!
是二牛!
二牛说要独吞赏银!"他挥刀乱砍,刀锋划破自己的胳膊,血珠溅在苏明棠的信鸽环上。
苏明药蹲下身,从汉子怀里摸出半块虎符——和前世她在苏明棠妆匣里见过的那半块,纹路严丝合缝。
系统突然跳出清晰的提示:"虎符属镇北王府,与二十年前调包案有关。"她的指尖在虎符上轻轻一按,冰凉的触感顺着血脉窜到心口。
山谷外传来马蹄声,是阿九带着定北军赶到了。
苏明药望着被捆成粽子的汉子们,忽然觉得有些累。
前世她死时,眼前是苏明棠举着毒酒笑的脸;如今她站在这雪谷里,掌心的虎符还带着血温,却只觉得,真正的局,才刚刚开始。
归途中,雪粒子打在车帘上,像有人在敲梆子。
裴砚掀帘进来时,肩头落了层薄雪,手里端着盏姜茶:"皇后那边收到消息了,说坤宁宫的安神香换了,苏明棠今日没敢去请安。"
苏明药捧着茶盏,看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。
虎符被她收在药囊最里层,贴着解百毒散的瓷瓶。"裴砚。"她突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落在车帘上的雪,"你说...二十年前的调包案,真的只有稳婆吗?"
裴砚的手指顿了顿,覆上她捧着茶盏的手。
车外的雪越下越大,模糊了道路两边的树影。
他没有说话,可苏明药能感觉到,他的掌心在发烫——那是在说,他会陪她,把所有的答案,都找出来。
(http://www.xiazhiwx.com/book/xQplQp.html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xiazhiwx.com。夏至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xiazhi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