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室里的檀香还未散尽,苏明药蹲在黑鹰尸体旁,指尖捏着那半枚金叶。
金叶边缘刻着极小的缠枝莲纹——与她前日在苏明棠鞋面上瞥见的金粉纹路分毫不差。
山风卷着银杏叶扫过她脚边,带起几星香灰,落在她素色裙角,像极了前世刑场上飘的纸钱。
"姑娘。"李大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,"要报官吗?
慧明大师说去知会官府,可..."他望着尸体唇角的黑血,喉结动了动,"这刺客吞了毒牙,官府未必能问出什么。"
苏明药站起身,袖中那半袋沉水香硌得腕骨生疼。
系统方才的提示还在耳边嗡嗡作响:"沉水香掺解百毒散,可中和鹤顶红。"慧明为何要在进奉的香里加解药?
是巧合,还是他早知道会有刺客用鹤顶红?
她望着门口慧明方才站过的位置,地上有个浅浅的鞋印——是新纳的千层底,与今日佛堂里那些香客的麻鞋截然不同。
"不必等官府了。"她将金叶收进袖中,转身时瞥见李大腰间的鹰纹短刀,心口突然发闷。
前世她被押入大牢那晚,狱卒身上也佩着这样的短刀。
当时苏明棠跪在她床前哭,说要找最好的大夫,可后来她才知道,那狱卒正是苏明棠花三千两买通的。"李大,把尸体抬到马车上,我们回医馆。"
"是。"李大弯腰去抬尸体,突然顿住,"姑娘,您手在抖?"
苏明药这才发现自己指尖发白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她深吸一口气,摸出随身携带的薄荷膏抹在人中,清冽的凉意窜进鼻腔:"去请裴世子来。"
裴砚来得很快。
医馆后堂的炭盆烧得噼啪响,他掀开门帘时带起一阵冷风,玄色大氅上还沾着星子般的雪末。"明药。"他目光扫过桌上的鹰纹短刀和半袋沉水香,眉峰微蹙,"佛堂的事,李大在马车上大致说了。"
苏明药将金叶推到他面前:"苏明棠的。"
裴砚捏起金叶对着烛火,缠枝莲纹在光下泛着淡金:"相府库房的金器,确实用这种纹路。"他放下金叶,指节叩了叩那袋沉水香,"解百毒散掺得很匀,不是普通香匠能做到的。
慧明...在玄济寺当知客僧十年了。"
"十年。"苏明药重复这三个字,突然想起前日在医馆外听见的信鸽哨声。
玄济寺离医馆不过二里地,若慧明养着信鸽...她猛地抬头,"裴砚,我要查苏明棠今晚的行踪。"
裴砚没问为什么,只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:"她傍晚让丫鬟放话,说要去水月庵礼佛。"他指腹着她冻红的耳尖,"但我让暗卫盯着,她坐的马车拐进了西市后巷。"
月隐云后,青石板路泛着冷光。
苏明药缩在裴砚怀里,两人躲在巷口老槐树上。
下方不远处,苏明棠的马车停在一扇朱漆门前,车帘掀开时,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晃了晃——正是前世她生辰时,相夫人送的那对,后来被苏明棠"不小心"摔碎,却在今日戴在她腕上。
"明姑娘。"门里出来个灰衣婆子,声音沙哑,"主子等您多时了。"
苏明棠撩起裙角下车,绣花鞋尖沾了点泥:"张妈妈,我那批货可送到了?"
"送到了。"婆子引着她进门,"主子说中秋夜祭,坤宁宫后巷的守卫会换班。
您要的东西,子时三刻准能送到。"
苏明棠的笑声像银铃般脆:"皇后总说我贴心,上月还赏了我和田玉簪。
她哪里知道,我送的安神香里掺了曼陀罗粉,如今她每日寅时准醒,精神差得很。"她顿了顿,声音低下去,"等祭典那晚,刺客冲进偏殿...到时候满朝文武都在场,皇上若迁怒相府..."
"明姑娘放心。"婆子的声音更轻,"相爷最疼您,到时候自然知道谁才是真千金。"
苏明棠的笑声突然拔高:"真千金?
苏明药算什么东西!
她要是死在佛堂,现在早该发丧了——"
"嘘!"婆子猛地拽她衣袖,"隔墙有耳。"
苏明药的指甲掐进裴砚手背,疼得他闷哼一声。
他反手扣住她手腕,在她耳边低语:"冷静。"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,正照在苏明棠脸上,她眼底的阴鸷让苏明药想起前世刑场,那时苏明棠也是这样笑着,说"姐姐安心去吧,相府有我"。
"中秋夜祭,坤宁宫后巷。"裴砚的声音像浸了冰,"他们要刺杀皇后。"
苏明药攥紧他的衣襟:"得阻止。"
"先回去。"裴砚跳上屋檐,将她护在怀里,"我让暗卫盯着这里,你我回医馆商量对策。"
医馆后堂的烛火被风刮得摇晃,苏明药铺开纸笔,手却抖得写不成字。
裴砚握住她的手,将狼毫塞进她掌心:"慢慢说。"
"皇后有孕三月,曼陀罗粉会让她胎动不安。"她深吸一口气,"祭典那晚,刺客若得手,皇上必定震怒。
相府若被牵连...苏明棠就能以救母之名,彻底取代我。"
裴砚的指节抵着下巴:"我明日让定北军的军医混进太医院,换掉皇后的安神香。
后巷的守卫...我让暗卫去守着。"他突然倾身,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,"明药,你从前总说自己是医女,可现在..."
"现在我是苏明药。"她打断他,将写好的药方推过去,"这是解曼陀罗的药,你让人今夜就送进坤宁宫。"
敲门声就是这时候响起的。
"咚!咚!咚!"
李大去开门,慧明的身影挤进来时,袈裟上沾着草屑,额角还挂着汗:"苏姑娘,玄济寺的藏经阁后,发现个鬼鬼祟祟的人。
小僧追了半里地,他怀里掉出这个。"他摊开手,掌心里是半截信鸽腿环,"和您医馆外那只信鸽的环,纹路一样。"
苏明药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她接过腿环,环上刻着极小的"明"字——与苏明棠闺名同音。
"看来有人急了。"裴砚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,茶沫溅在信鸽环上,"他们怕我们查到什么。"
慧明合什叹气:"阿弥陀佛,小僧本以为青灯古佛能避是非,没想到..."
"大师不必自责。"苏明药将信鸽环收进药囊,指尖触到里面的沉水香,突然想起佛堂里那半袋解百毒散。
慧明的佛珠在烛下泛着乌木的光,他腕间的红绳上,系着颗极小的金珠——和黑鹰短刀上的金漆,颜色分毫不差。
夜风卷着雪粒扑打窗纸,苏明药望着案头的药方,突然笑了。
前世她死时,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药引;今生她攥着药囊,里面装着解百毒散、信鸽环,还有裴砚刚递来的定北军腰牌。
"李大,去备马。"她系紧斗篷,目光扫过慧明腕间的红绳,"慧明大师,劳烦您带我们去藏经阁后看看。
有些事,该弄清楚了。"
裴砚将她的手揣进自己袖中:"我陪你。"
雪越下越大,医馆外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,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。
苏明药望着地上的雪痕,忽然想起苏明棠方才说的"真千金"。
这一次,她要让所有人看清,谁才是握着火种的人——而她手中的药囊,就是点燃一切的引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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