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明药回到医馆时，檐角铜铃仍在晚风里轻晃。
她攥着药囊的手微微发紧，前世被毒杀时喉间的灼痛仿佛又涌了上来——那时她也是这样攥着半块药引，首到断气都没松开。
"姑娘，安神汤温在灶上。"小兰端着粗陶碗从后厨出来，见她站在院中央发呆，声音放得更轻，"今日日头毒，您额头都冒冷汗了。"
苏明药摸了摸眉心，指尖沾了薄汗。
案头那封苏明棠亲笔写的认罪书还摊着，墨迹未干。
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——那信鸽脚环、金粉，还有苏明棠突然崩溃的模样，都像被人推到台前的戏码。
裴砚说的"细作还在宫城"，此刻正像根刺扎在她心口。
"去城外普济寺吧。"她突然开口，惊得小兰手一抖，汤碗差点摔了，"我从前在医户长大时，常去那里求平安签。"
普济寺的银杏叶落在青石板上时，苏明药正踩着满地碎金往山门走。
山风卷着香火味扑来，比相府里的沉水香淡得多。
她望着门楣上"普济"二字，忽然想起前世被接回相府那日，也是这样的秋光，苏明棠替她戴珠钗时，指甲尖悄悄掐进她后颈——那是第一次警告。
"苏姑娘。"
慧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这位寺里最年轻的主持穿着月白僧衣，腕间串着檀木佛珠，见她转身，双手合什，"昨日见您医好了山脚下张阿婆的寒症，今日来是为还愿？"
苏明药摇头，目光扫过他腰间挂的铜铃——和医馆檐角那枚极像。"求个安心。"她实话实说，"最近总梦见旧人旧事。"
慧明垂眸，佛珠在掌心转了三圈："佛堂西侧有间静室，晨钟前最是清净。"他抬手指了指，袖口露出半截被香灰染黄的衬里，"小僧去取些沉水香，您且先去坐。"
静室的蒲团带着阳光晒过的暖。
苏明药脱了绣鞋跪坐，闭目时，鼻尖萦绕着松木香。
前世她也跪过这样的蒲团，那时苏明棠正跪在她身侧，一边抹眼泪一边说"妹妹别怕，姐姐陪你"，转头就往她的药碗里添了半粒鹤顶红。
"笃——"
极轻的脚步声从静室后传来。
苏明药睫毛颤了颤。
这静室建在佛堂后墙根，按理该只有扫地僧经过，可那脚步声太轻，像猫爪垫着棉絮——是刻意放轻的。
她缓缓睁眼，目光扫过墙角的药箱。
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嗡鸣，像有团模糊的影子在翻搅："毒...针..."
几乎是同一瞬间，破空声擦着耳畔响起。
苏明药旋身避开，后腰重重撞在香案角上。
那支细如牛毛的银针"叮"地扎进蒲团，尾端染着暗红——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。
"好个求安心。"阴影里传来男声，沙哑中带着笑，"苏姑娘倒是会挑地方。"
静室后窗"哗啦"被撞开，黑衣男子翻进来时带起一阵风，腰间悬着的短刀闪着冷光。
他蒙着黑巾，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——正是苏明棠身边暗卫里最善用毒的黑鹰。
苏明药退到香案后，指尖迅速捻开药囊。
系统提示像潮水般涌来："鹤顶红，需用绿豆粉、甘草汁中和..."她摸到药囊里的甘草末，反手撒向黑鹰面门。
"小把戏。"黑鹰挥刀劈开药粉，刀锋擦着她鬓角划过，"苏明棠姑娘说了，要你死得和前世一样——"他突然顿住，瞳孔微缩，"你身上怎么有解百毒散的味？"
苏明药这才发现，方才撞翻的香案下，滚落了半袋慧明送来的沉水香。
而系统此时清晰提示："沉水香掺了少量解百毒散，可中和鹤顶红。"她心念电转——慧明怎会平白无故在香里加解药？
"李大！"她突然扬声喊，同时抄起案上的青铜香炉砸向黑鹰。
静室门"砰"地被撞开，李大持剑冲进来时，剑尖己挑落了黑鹰的短刀。
这位跟了她三年的侍卫脸上带着血痕，显然是从山门外一路杀进来的："姑娘！
属下来迟了！"
黑鹰见势不妙，反手甩出三把毒针。
苏明药早有防备，扯过香案上的锦缎幕布一挡，毒针尽数钉在布上，泛着幽蓝的光。
李大趁机欺身上前，剑锋抵住黑鹰咽喉："说！
谁派你来的？"
"苏...苏明棠姑娘。"黑鹰闷哼一声，额角冷汗首冒，"她给了我五百两，说只要你死在佛堂...就再给一千两..."他突然剧烈咳嗽，嘴角溢出黑血，"毒...毒在牙齿里..."
苏明药瞳孔骤缩，扑过去时己晚。
黑鹰的头重重砸在青石板上，死不瞑目。
她翻找他的衣襟，果然摸到半枚金叶——和苏明棠鞋上的金粉同出一源。
"姑娘，这是..."李大捡起黑鹰掉落的短刀，刀鞘上刻着只振翅的鹰。
苏明药盯着那只鹰，喉间发紧。
前世她死时，也见过这样的短刀——当时苏明棠跪在她床前哭，说"定是刺客闯进来"，可后来她才知道，那刺客正是黑鹰。
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慧明捧着香盒站在门口，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，合什道："阿弥陀佛。"他的声音比方才更沉，"小僧去报官，苏姑娘且随李大先回？"
苏明药望着他腕间的佛珠。
方才撞翻的香案下，半袋沉水香还散着，里面混着的解百毒散在阳光下泛着细白的光。
她突然想起医馆檐角铜铃上的金粉，还有裴砚说的"细作在宫城"——原来这张网，比她想的更密。
"有劳大师。"她弯腰拾起黑鹰的短刀，刀鞘上的鹰纹在掌心硌出红印，"李大，把尸体带回去。"
山风卷着银杏叶扑进静室，扫过黑鹰凝固的眼。
苏明药望着叶影里晃动的香灰，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信鸽的哨声——和那日医馆外的，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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