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撞在窗纸上，苏明药的手指刚触到匕首柄，那道黑影便如游鱼般掠过院角的老梅树。
她屏息数到第七下，确认没有第二道动静，才掀开窗闩。
夜露沾湿了绣鞋，她蹲在梅树下，目光扫过地面——泥地上有半枚带鳞纹的鞋印，比寻常侍卫的皂靴小两寸。"是苏明棠身边的暗卫。"她指尖着鞋印边缘的金粉，那是苏明棠总爱往鞋底洒的西域香料，前世她替苏明棠整理衣物时常见。
"阿药。"身后传来裴砚压低的嗓音，他披着外袍站在廊下，腰间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"可是发现了什么？"
苏明药起身时带落一片梅花，她将金粉捻给裴砚看："是苏明棠的人。
她怕信鸽传讯被截，所以派暗卫来确认我是否收到消息。"她捏紧袖中纸条，"早朝的消息走漏得蹊跷，我原以为是宫人被买通，现在看来......"
"是苏明棠安插在宫城的细作。"裴砚接过话头，指腹叩了叩窗台上的鸽爪印，"这信鸽脚环是定北侯府的标记。"他抬眼时眉峰微挑，"有人想借我的名义给你报信，引你提前行动。"
苏明药瞳孔骤缩。
前世她被毒杀前，也收到过类似的"善意"提示，结果反被苏明棠设计成私通外臣。
她攥紧裴砚的衣袖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："不能按原计划等早朝了。
苏明棠既然敢让圣上传她入殿，必然备了更毒的后手——或许是伪证，或许是......"
"毒。"裴砚突然握住她发凉的手，"方才我让影卫查了太医院，今日晨时张院判的侄子突然暴毙，喉间有乌青。"
苏明药倒吸一口凉气。
张院判的侄子是前日被苏明棠设计中毒的证人，原己醒转能指认苏明棠在施粥棚掺毒之事。"她杀人灭口。"她咬着唇，"我们必须赶在早朝前把证据呈给陛下，断了她的退路。"
裴砚摸出腰间的玄铁令牌递给影卫："去备马车，走偏门进东华门。"他转头时眼底寒芒乍现，"我倒要看看，苏明棠还能翻出什么风浪。"
天刚蒙蒙亮，青灰色的晨雾裹着宫墙的红。
苏明药捧着檀木匣跪在御书房外，匣中是苏明棠命稳婆调包的接生记录、施粥棚残留的慢性毒药、绣帕里的蛊虫标本，最底下压着相府老仆的血书——那是前世替她顶罪而死的王妈妈临终前塞给她的。
"宣苏明药、裴砚觐见。"小太监的尖嗓刺破晨雾，苏明棠的金步摇突然闪现在廊角。
她穿着月白翟衣，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响："明药妹妹怎的起得这般早？
可是又要在陛下面前卖弄医术？"
苏明药抬头时眼尾微挑："姐姐来得倒巧，莫非是怕妹妹说的事，你听不到？"
御书房内，皇帝放下血书时茶盏重重磕在案上，青瓷裂了道细纹："调包嫡女、毒杀皇嗣、戕害百姓......苏明棠好大的胆子！"他盯着匣中带血的接生记录，"这稳婆的指模，确是当年伺候皇后生产的周妈妈。"
"陛下。"裴砚上前一步，"臣己查到，周妈妈十年前并未病逝，而是被苏明棠安置在京郊庄子里，上月突然'暴毙'。"他摊开手中密报，"庄子里还搜出苏明棠写给南诏细作的信，要他们在绣帕里下蛊。"
皇帝的手指重重拍在龙案上："传朕口谕，宣苏明棠即刻入宫！"
同一时刻，相府绣楼的妆镜被苏明棠摔得粉碎。"废物！"她抓起妆奁里的金簪刺向报信的丫鬟，"不是说苏明药没证据？
不是说张院判的侄子闭了嘴？"
翠环跪在碎瓷片里，额头渗出血："姑娘，奴婢刚收到消息，裴世子的影卫昨晚抄了京郊庄子......"
"住口！"苏明棠的金簪扎进案几，"去叫暗卫营，务必在苏明药出宫时截杀！"她扯下耳垂上的东珠，"告诉他们，事成之后每人赏百两黄金！"
出宫的马车刚拐进朱雀巷，裴砚突然按住苏明药的肩："低头。"
车帘外传来铁器摩擦声，苏明药闻到浓重的血腥气——是淬了毒的短刀。
她攥紧怀中的药囊，指尖摸到一包鹤顶红粉末。"裴砚......"
"别怕。"裴砚的声音低得像耳语，马车突然急停，他掀帘的动作快如闪电，掌风扫过左侧巷口，三个蒙面人闷哼着栽进阴沟。
右侧房顶上的暗卫刚要放箭，裴砚甩出腰间玉牌，精准砸中那人手腕，羽箭"叮"地钉在车辕上。
"走水了！"不知谁喊了一嗓子，巡城卫的铜锣声由远及近。
裴砚拉着苏明药跳上马车，马鞭抽得噼啪响："回医馆！
苏明棠等不及要撕破脸了。"
医馆前的青石板被露水打湿，泛着冷光。
苏明棠带着二十个家丁堵在门口，她鬓边的红宝石金簪在晨光里刺眼得很："苏明药，你好大胆子，竟在陛下面前污蔑嫡姐！"她扬手扔出个布包，里面滚出几截带血的指甲，"这是你收买稳婆的证据！"
苏明药冷笑一声，从袖中抽出那张染了金粉的纸条："姐姐倒是心急，昨晚派暗卫送的信，妹妹还没焐热呢。"她展开纸条，"上面说'圣上将宣苏明棠入殿'，可陛下的口谕是方才才传的——姐姐未卜先知的本事，当真是妙啊。"
苏明棠的脸色瞬间惨白。
她身后的翠环突然尖叫："姑娘，那是定北侯府的信鸽脚环！"
"还有这个。"苏明药举起从暗卫鞋印里刮下的金粉，"姐姐总爱用的西域金粉，连鞋底都要洒上，妹妹可记得清楚。"她一步步逼近，"施粥棚的毒是曼陀罗根磨的粉，掺在米里三个月才会发作；绣帕里的蛊虫是南诏的金蚕，碰了就要烂手烂脚；还有调包我时用的稳婆......"
"够了！"苏明棠踉跄后退，撞翻了医馆门口的药篓，"是我做的又怎样？
你不过是个野种，凭什么占我的位置！"她突然笑起来，眼泪却砸在翟衣上，"从小到大，父亲抱的是你，母亲疼的是你，连陛下都夸你'相府明珠'......"
"所以你就杀了我？"苏明药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，"前世你用鹤顶红毒杀我时，可曾想过今日？"
苏明棠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她望着苏明药眼底的冷光，突然跪了下去，金簪坠子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："我认罪......我认罪......"
围观的百姓发出惊呼，有老妇抹着眼泪喊："原来真千金受了这么多苦！"苏明药望着跪在地上的苏明棠，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。
她摸了摸颈间的药囊，那里装着前世被毒杀时紧攥的半块药引——那是她重生的契机，也是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结。
医馆的木门在身后吱呀作响，小兰捧着药碗探出头："姑娘，您的安神汤要凉了。"苏明药回头时，看见檐角的铜铃在风里摇晃，铃舌上沾着半片金粉。
她突然想起裴砚说的话："苏明棠的细作还在宫城。"
夜色再次降临时，苏明药坐在案前整理药谱。
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影，她望着窗外的月亮，心中默念：苏明棠的罪证虽己坐实，但那只带金粉的信鸽，那碗凉了的安神汤，还有檐角铜铃上的半片金粉......这一切，不过是个开始。
(http://www.xiazhiwx.com/book/xQplQp.html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xiazhiwx.com。夏至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xiazhi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