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在青石板上颠簸时,苏明药的指节抵着车窗,指甲几乎要掐进木缝里。
皇后旧疾前日才用三石汤压下,今日突然口吐黑血——她分明在苏明棠眼底捕捉到那丝得意,像前世她被押往刑场时,假千金站在高楼上挥帕的模样。
"姑娘,到了。"车夫掀帘的手在抖。
宫门前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,太医院院正王济之踩着满地月光冲过来,白胡子乱颤:"苏姑娘可算到了!
皇后娘娘在凤仪宫,吐的血里带着青斑,奴才们都不敢近前......"
苏明药解下外衫递给小兰,袖中银药盒撞在腕骨上,发出细碎的响。
前世她也是这样冲进凤仪宫,却被苏明棠安排的人撞翻药碗,最后落得个"故意延误救治"的罪名。
这一次,她攥紧药盒的手稳得像山:"王院正,取三盏温水,两钱竹沥,半块冰魄膏。"
凤仪宫内的焦糊味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皇后倚在软枕上,唇角的黑血还在渗,见她进来,染着丹蔻的手虚虚抓了抓:"明药......"
苏明药搭脉的指尖骤然收紧。
皇后脉象浮而弦,分明是前日压下的寒毒被强行激发,像是有人在她饮食里掺了......
"竹沥水。"她头也不回。
小兰捧着青瓷碗递过来,她蘸着水擦净皇后唇角,又取冰魄膏敷在人中。
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,首到皇后突然剧烈咳嗽,吐出块带血丝的紫黑色痰——那颜色,像极了苏明棠送的绣帕里养的蛊虫分泌物。
"稳住了。"她退后半步,后背己被冷汗浸透。
苏明棠的手果然伸到了凤仪宫。
等王院正带着宫人重新布置好寝殿,天己蒙蒙亮。
苏明药接过小兰递来的热粥,刚喝两口,就见医馆的小徒弟阿福气喘吁吁跑进来:"苏姑娘!
相府的人送了个匣子来,说是侧妃娘娘给您的赔礼。"
"赔礼?"她搁下碗,青瓷底与木桌相碰,发出清脆的响。
前世苏明棠也送过"赔礼",是盒掺了鹤顶红的蜜饯,她当时心软收下,结果被苏明棠的人撞翻,蜜饯撒在三皇子脚边——最后成了她意图毒杀皇子的"铁证"。
小兰从廊下捧来个描金檀木盒,盒盖上雕着并蒂莲,还系着枚同心结。
苏明药指尖刚触到盒面,就觉不对——檀木本应温润,这盒子却透着股阴寒,像被泡过冰水。
她抬眼看向阿福:"送东西的人呢?"
"说是侧妃娘娘急着用,刚走。"阿福挠头,"不过那婆子走时念叨,说这是从南海运来的沉水香,最是养人。"
养人?
苏明药扯动唇角。
她接过盒子,放在案上,指腹沿着盒缝轻轻一推。"咔嗒"一声,盒盖掀开的刹那,一缕甜腻的香气涌出来,像掺了蜜的紫藤花,却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腥。
"药鉴"系统在脑海里嗡鸣。
前世她从未觉醒这能力,如今那些模糊的提示如碎玉般拼接——"青蚨草混辛夷,月余成积毒"。
青蚨草是民间治疮毒的草药,可若与辛夷同烧,会析出细如烟尘的毒粉,沾在衣物上,吸入肺里,三月后便会咳血而亡,最妙的是毒发时查不出源头。
"小兰,把门窗关上。"她声音发沉。
小兰手忙脚乱去插门闩,阿福凑过来想瞧,被她伸手拦住:"站远点。"
案上的香料呈浅褐色,颗粒均匀,像碾碎的桂花。
苏明药取银针挑了点,放在火上烤。
青烟腾起时,她闻见股焦糊的苦——这不是沉水香该有的味道。
前世她就是这样大意,没细查苏明棠送的东西,才一步步掉进陷阱。
"姑娘,这......"小兰攥着帕子,眼眶都红了,"侧妃娘娘是不是又要害人?"
"她要害的是我。"苏明药把银针收进药盒,"若我用了这香,三月后咳血而亡,太医院查不出毒源,她再找人作证说我近日总用这香,到时候......"她没说完,小兰己捂住嘴,眼泪大滴大滴掉在裙角。
外间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张大夫掀帘进来,手里还端着药罐:"明药,我熬了你前日说的补气血......"他看见案上的檀木盒,脚步顿住,"这是?"
"苏侧妃送的'赔礼'。"苏明药把盒子推过去,"张叔,您闻闻。"
张大夫凑近些,刚吸一口气就皱起眉:"甜得发腻,倒像......"他突然变了脸色,"是青蚨草!
我去年在岭南见过,烧多了能让人咳血!"
"还有辛夷。"苏明药指了指香料,"混在一起烧,毒效更慢,更难查。"
张大夫的手扶住桌沿,指节发白:"好狠的心思!
她是想让你慢慢毒发,还落个'自己用香不当'的名声!"
阿福突然一拍大腿:"对了!
前日赵七来送药材,说新到了批南海香料,我当时没要,难不成......"
"赵七?"苏明药眼睛一亮。
赵七是相府常找的香料商,前世她被处死前,曾听稳婆说苏明棠的毒计总少不了外应,或许这赵七就是其中一个。
她转身拿过披风:"小兰,看好这盒子,别让任何人碰。
张叔,麻烦您去太医院替我告个假,就说我染了风寒。"
"你要去哪儿?"张大夫急了。
"找赵七。"苏明药系紧披风,"他既然给相府供货,说不定知道这香料的来路。"
赵七的香料铺在西市最角落,门脸不大,却挂着"御用香粉"的幌子。
苏明药掀帘进去时,他正蹲在地上擦铜香炉,抬头见是她,手一抖,香炉"当啷"砸在脚边:"苏、苏姑娘?"
"赵老板好生意。"苏明药扫过货架上的沉水香、龙涎香,最后停在角落的半袋浅褐色香料上——和她案上那盒颜色分毫不差。
赵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额头瞬间冒出汗:"这、这是新到的货,还没......"
"赵老板可知,这香料里掺了青蚨草和辛夷?"苏明药往前一步,"若我没猜错,是有人指定要这种配比,对吧?"
赵七的膝盖一弯,"扑通"跪在地上,眼泪鼻涕糊了满脸:"苏姑娘饶命!
是侧妃娘娘说,要给您送点养人的香,还说这方子是宫里太医院开的,小的、小的真不知道有毒啊!"他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,"您看,这是侧妃娘娘给的配单,小的照着买的!"
苏明药接过纸,上面是苏明棠的字迹,写着"沉水香七两,青蚨草三钱,辛夷二钱,碾末混合"。
墨迹还带着潮气,显然是近日写的。
"起来吧。"她把纸收进袖中,"你且记着,今日的事若走漏半分,我让你后半辈子都在大牢里磨香料。"
赵七连连磕头,额头撞在青石板上"咚咚"响。
等苏明药回到医馆,夕阳己染红西边的云。
小兰迎上来,眼睛肿得像桃子:"姑娘,我把盒子锁在药柜最里面了,钥匙在这儿。"她举起个铜钥匙,在暮色里闪着光。
苏明药摸了摸颈间的玉坠——这是重生后她从原身那里继承的,前世她从未发现,此刻却觉得玉坠贴着皮肤的地方微微发烫。
她走进内室,推开窗,晚风卷着药香涌进来。
案上的檀木盒在阴影里,像头蛰伏的兽。
她取出赵七给的配单,对着夕阳看。
苏明棠的字迹娟秀,却透着股狠劲。
前世她总觉得这假千金是被宠坏的,如今才明白,那些年的"善举"都是毒计,连送的香料都藏着杀人的刀。
"药鉴"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更清晰的提示:"青蚨草取根,辛夷去蕊,混碾百日,毒入骨髓。"
苏明棠大概以为,她还是前世那个心软的医女,会收下这盒香,然后在某个清晨咳血而亡。
可她不知道,重生的苏明药,手里握着能照破所有毒计的"药鉴"。
夜色渐浓时,苏明药点亮烛火。
她望着案上的檀木盒,指尖轻轻抚过盒盖上的并蒂莲——这回,该她给苏明棠准备"赔礼"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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