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馆后堂的炭盆噼啪作响,苏明药推开木门时,带着寒气的风卷着药香扑进来。
张大夫正翻着药柜,阿福蹲在地上给药罐添炭,见她回来,两人同时首起腰。
"明药,相府的事......"张大夫捻着花白胡须,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忧。
他从小看苏明药在医馆长大,早把这姑娘当亲孙女疼。
苏明药解下斗篷挂在木架上,指尖在柜台边缘轻轻一叩:"张爷爷,今夜您和阿福别出门。"她抬眼时目光清亮,"苏明棠最近急得很,指不定要使什么下作手段。"
阿福攥着拨火棍站起来,圆脸涨得通红:"我、我拿门闩顶上!
再把那条大黄狗拴在院门口——"
"傻小子。"苏明药笑着揉乱他的头发,"不是防狗,是防人。"她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推过去,"这是避晕散,睡前在门缝撒一圈。"
话音刚落,院外传来马蹄声。
阿福扒着窗户往外瞧,突然喊:"明药姐,有辆青呢马车停门口!
车帘上绣着裴家的云纹!"
苏明药走到窗边,正见个穿玄色劲装的暗卫抱着个锦盒跨进门槛。
锦盒打开的瞬间,茜色云锦在烛火下流转出鎏金光泽,像是把晚霞裁进了衣料里。
"裴世子说,这颜色衬姑娘的眼尾。"暗卫垂眸退后半步,"马车在门外候着,姑娘换好衣裳便出发。"
铜镜前,苏明药将簪子斜斜插入鬓间。
茜色裙裾扫过地面时,她想起前世此时,自己穿着粗布衣裳被苏明棠推进太子轿辇的场景。
铜镜里的人影与记忆重叠,她指尖抚过颈间的玉坠——那是裴砚今早塞给她的,说是能挡些阴毒。
"明药姑娘到——"
相府正厅的朱漆大门被推开时,满室香风裹着暖炉的热气涌出来。
苏明棠穿着月白蹙金绣牡丹的裙裳,手里捧着茶盏迎上来,嘴角的梨涡甜得发腻:"妹妹可算来了,我让厨房温了桂花酿,就等你——"
她的目光扫过苏明药的茜色裙裾,瞳孔微微收缩,旋即笑得更欢:"这颜色真衬妹妹,比我昨日刚得的那匹蜀锦还鲜亮。"
苏明药望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,回以温柔笑意:"侧妃姐姐挑的客人都是贵人,妹妹自然要穿得体面些。"她抬眼扫过厅内,定北侯夫人正端着茶盏朝她点头,内阁学士夫人的丫鬟悄悄捏了捏袖口——那是她安插的线人约定的暗号。
"都坐吧。"苏明棠虚扶她的胳膊,指尖在她腕间重重一按,"今日没旁的,就是姐妹叙叙旧。"
菜一道道端上来时,苏明药的袖中开始发烫。
第三道菜是翡翠虾球,青瓷盘边沿还沾着亮莹莹的芡汁。
她夹起虾球的瞬间,系统提示如蜂鸣般在脑海炸响:"鹤顶红微量,混甘草、蜂蜜掩味,三日后毒发。"
指节在筷柄上顿了顿,她垂眸用帕子擦手,趁众人看苏明棠与皇后女官说话的空当,将虾球与旁边的芙蓉鸡片调换了位置。
余光瞥见苏明棠的侍女小翠正盯着她的碗,她夹起鸡片咬了一口,含糊道:"这鸡片做得嫩,姐姐尝尝?"
苏明棠端着酒盏起身时,耳坠上的珍珠晃得人眼花:"今日家宴,我敬妹妹——"
"且慢。"苏明药突然站起,指尖扣住桌沿,"姐姐的心意,妹妹受不起。"她端起那盘翡翠虾球,"这菜里的鹤顶红,妹妹可消受不住。"
满室哗然。定北侯夫人"当啷"放下茶盏:"明药姑娘莫要胡说!"
"夫人不妨让这盘虾球试试。"苏明药转向苏明棠身边的小翠,"小翠妹妹不是最会试菜?"
小翠脸色煞白,后退两步撞翻了酒壶。
苏明棠的笑容僵在脸上,伸手要拦:"明药你疯了——"
"试。"皇后女官突然开口,指尖敲了敲腰间的银鱼符,"若是真有问题,哀家替你做主。"
小翠抖着手夹了只虾球塞进嘴里,三息后,她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捂着喉咙栽倒在地。
"快传大夫!"苏明棠扑过去要扶,却被苏明药拦住。
她弯腰拾起小翠掉落的银簪,在虾球上一划,银尖立刻泛起黑锈:"鹤顶红遇银变黑,侧妃姐姐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?"
"我、我怎么会知道!"苏明棠后退两步撞在椅背上,鬓发散乱,"定是厨房的人手脚不干净——"
"厨娘阿婆?"苏明药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老妇,"阿婆前日还和我说,这虾球的方子是侧妃娘娘亲自给的。"
阿婆浑身发抖,跪下来哭:"是侧妃让老奴在虾球里加了一味'补药',说是给苏姑娘调理身子......"
厅内寂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音。
皇后女官取出帕子掩住口鼻,目光冷得像刀:"侧妃这调理身子的法子,倒和凤仪宫那批绣帕的'驱虫药'像得很。"
苏明棠的指甲掐进掌心,强撑着扬起下巴:"不过是误会......"
"误会?"定北侯夫人冷笑一声,"我定北侯府的老夫人前日也中了类似的慢性毒,当时明药姑娘说,施毒者惯用甘草掩味。"她扫了眼地上抽搐的小翠,"如今看来,倒像是同一个人。"
苏明药望着苏明棠煞白的脸,心底的冰碴子慢慢化了。
前世此时,她也是这样被按在地上,听着满室的"毒妇"骂名。
如今再看,苏明棠的妆发精致,可眼底的慌乱却藏不住。
"报——"
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穿飞鱼服的侍卫撞开垂花门,单膝跪地:"苏姑娘,太医院院正让小的来传,皇后娘娘旧疾突然发作,口吐黑血,求您速速回宫!"
苏明药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她望向苏明棠,正撞进对方眼底那丝几不可察的得意。
"我这就去。"她扯下身上的茜色外衫搭在臂弯,转身时裙角扫过苏明棠的鞋尖,"侧妃姐姐的宴,妹妹先告退了。"
相府的灯笼在身后渐远,马车内,苏明药摸着颈间的玉坠,指尖沁出冷汗。
皇后的毒她前日刚压下去,怎么会突然发作?
她掀开窗帘,看见街角有抹玄色身影一闪而过——是裴砚的暗卫。
马蹄声碎在青石板上,像极了前世刑场的鼓点。
但这一次,她握在掌心的,不再是染血的药包,而是能翻覆宫阙的药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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