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明药推开医馆内室的门时,袖中那张配单被攥得发皱。
小兰跟在身后,手指绞着帕子,眼尾的泪渍还没干透:"姑娘,那盒子我用铜锁锁了三层,钥匙在我这儿。"她把钥匙递过来,指尖还在抖。
"放着吧。"苏明药伸手接住钥匙,触到小兰掌心的湿冷。
她望着案上那方檀木盒,盒盖的并蒂莲纹路在暮色里泛着幽光,像极了前世苏明棠送她的那支珠钗——也是这样温温柔柔的模样,钗头却嵌着见血封喉的鹤顶红。
"药鉴"系统的提示突然在脑海里炸开:"青蚨草根需晒足七七西十九日,辛夷蕊要在寅时采摘,混碾百日......"她垂眸盯着盒身,指节抵在盒缝处轻轻一推。"咔嗒"一声,盒盖掀开的刹那,一缕浅褐色粉末随着风飘出来,沾在她腕间的银镯上,泛着诡异的青。
"姑娘小心!"小兰扑过来要关窗,被苏明药抬手拦住。
她盯着盒底那层被香料覆盖的暗格,心跳骤然加快——前世她收过苏明棠无数"心意",从未注意过这些机关。
此刻暗格里躺着张薄如蝉翼的纸,边角染着淡淡梅香,正是苏明棠常用的笺纸。
"小兰,取剪刀来。"苏明药的声音稳得像是深潭,可指尖触到那张纸时,还是不可抑制地发颤。
展开的瞬间,几行小楷刺进眼底:"太医院戊字号库房,戌时三刻,换了新锁。"她捏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,前世太医院那场大火的记忆突然涌上来——当时说是走水,后来才知是有人纵火烧了记载毒方的典籍,而苏明棠正是那晚被太后召去侍寝的。
"去请裴世子。"她把信纸塞进袖中,转身对小兰道,"就说我这儿有急事,劳他连夜来一趟。"小兰应了声,抓起斗笠就往外跑,门帘被风卷起,带得烛火晃了晃,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药柜里的药材在烛火下投出斑驳的影。
苏明药取出赵七给的配单,又摸出从山上采的桑木,刀起刀落削成细条。"药鉴"系统的提示还在耳边:"桑木燃香,可破青蚨毒。"她记得前世自己就是中了这香的毒,咳血三个月才断气——当时只当是痨病,哪里想得到是每日点的香里掺了慢性毒药。
"吱呀"一声,门被推开。
裴砚的身影裹着夜色进来,玄色大氅沾着露水,腰间玉牌碰出清脆的响:"明药,可是出了什么事?"他目光扫过案上的檀木盒和那截桑木,眉峰微挑。
苏明药把信纸递过去,看他的脸色从平静到冷肃。"太医院的毒方典籍......"裴砚捏着信纸的手紧了紧,"前世那场火,果然不是意外。"他抬眼时,眼底翻涌着暗潮,"你打算怎么做?"
"先拆了她这盒香。"苏明药拿起桑木削成的香炉,"青蚨草和辛夷的毒,得用桑木燃尽。"她将香料倒进香炉,火柴在指尖擦出火星。
淡褐色的烟腾起时,她盯着苏明棠的配单,轻声道:"她以为我会像前世那样,收了香就安心用,最后死得不明不白。"
裴砚的手指叩了叩桌沿:"明去相府,当着她的面点这香。"他眼底浮起笑意,"我让人盯着太医院的库房,等她的人动手......"
"好。"苏明药望着燃尽的香灰,指尖抚过香炉边缘,"我要她亲眼看着,自己的毒计烧得连灰都不剩。"
第二日清晨,苏明药捧着檀木盒踏进相府时,晨露还沾在青石板上。
苏明棠迎出来,月白衫子上绣着并蒂莲,见着她便笑:"明药妹妹可是喜欢这香?
我就说,太医院的方子最是养人。"
"自然喜欢。"苏明药把盒子递过去,"姐姐费心,我今日特来道谢。"她当着苏明棠的面打开盒盖,取出桑木香炉:"昨日得了个新香炉,正好试试这香。"
火柴擦响的瞬间,苏明棠的睫毛颤了颤。
烟飘起来时,她盯着苏明药的脸,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:"妹妹可闻出这香的妙处?"
"妙处?"苏明药吸了吸鼻子,"倒像是......青蚨草的苦,混着辛夷的涩。"她看着苏明棠的脸色骤变,又补了句,"不过烧透了,倒也不呛人。"
苏明棠的指甲掐进掌心,面上却还带着笑:"妹妹好鼻子,这香的方子还是我求了太医院的医正......"
"太医院的医正?"苏明药歪头,"可我昨日见着赵老板的配单,上面是姐姐的字呢。"她从袖中抽出那张皱巴巴的纸,"姐姐说这是太医院的方子,可太医院的医正,怎会用这种歪配比?"
苏明棠的喉结动了动,耳尖泛起薄红:"我......我不过是帮着抄录......"
"姐姐帮着抄录,倒抄出个毒方来。"苏明药的声音陡然冷了,"青蚨草和辛夷混碾百日,是能要人命的,姐姐可知?"
苏明棠后退半步,撞在廊柱上:"你、你胡说!"
"是不是胡说,烧完这炉香便知。"苏明药盯着她发白的脸,"姐姐要是怕,现在走还来得及。"
苏明棠咬着唇没动,可指尖却攥得泛白。
烟渐渐散了,她望着香炉里的灰烬,眼里闪过一丝慌乱——本该残留的青灰色毒斑,此刻竟干干净净,连点痕迹都无。
"妹妹的香炉倒是妙。"她强撑着笑,"改日我也......"
"姐姐要学?"苏明药打断她,"这香炉用的是桑木,专克青蚨毒。"她贴近苏明棠的耳朵,轻声道,"姐姐送我的毒,我原封不动还回去了。"
苏明棠的身子猛地一僵,像是被人抽了筋骨。
苏明药转身要走,却听见她低低的一声:"你......你怎么知道......"
"我怎么知道?"苏明药回头,眼里映着晨阳,"因为我比你更清楚,什么是毒,什么是......"她顿了顿,"报应。"
回到医馆时,日头己爬上屋檐。
裴砚坐在院内的石凳上,手里转着枚玉扳指:"如何?"
"她慌了。"苏明药解下披风,"但更要紧的是太医院。"她把密信递过去,"今晚戌时三刻,她的人会去库房。"
裴砚站起身,玄色大氅在风里翻卷:"我让暗卫守着,等他们动手......"他忽然顿住,侧耳听了听,"有人来了。"
话音未落,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"咚咚"地砸在青石板上。
苏明药心头一紧,迅速转身吹灭案上的蜡烛。
黑暗里,她望着窗纸上晃动的人影,手指不自觉地扣住袖中的信纸——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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