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更梆子刚敲过,医馆后堂的药柜在月光下投出斑驳阴影。
苏明药正借着烛火核对新到的药材账册,指尖无意识着袖中那方染了泥印的帕子——三日前老槐树下的马蹄印,比寻常马掌多了道豁口,她用炭笔拓下来收着。
“阿药姐,我把药碾子擦完啦!”伴随着清脆的呼喊声,阿福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,踢踏着他那双破旧的布鞋,从偏房里飞奔出来。他的脚步轻快而有力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的喜悦而欢呼。
阿福的发顶扎着一根细细的小辫子,随着他的奔跑而上下晃动,就像一只活泼的雀儿在枝头跳跃。阳光洒在他那红扑扑的小脸上,映出了他那明亮的大眼睛和灿烂的笑容。
“阿药姐,你看!”阿福兴奋地跑到阿药面前,举起手中的药碾子,展示着他刚刚完成的工作成果。药碾子被擦拭得干干净净,散发着淡淡的药香。
“嗯,做得很好,阿福。”阿药微笑着接过药碾子,仔细检查了一番,然后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张大夫说今晚要熬百合莲子粥呢!”阿福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,“你闻闻看,灶上都飘着甜香啦——”
他拉着阿药的衣角,迫不及待地将她带到了灶台前。果然,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,让人闻了就忍不住流口水。锅里的百合和莲子在热水中翻滚着,散发出的香气。
话音未落,"砰"的一声闷响从院外传来。
苏明药猛地抬头,烛火在她瞳孔里剧烈摇晃。
那声音像是石子砸瓦,但又比寻常更沉。
她霍然起身,袖中账册"哗啦"散了一地。
"阿福,去关后窗!"她拽住小徒弟的手腕往内堂推,余光瞥见院墙上翻下两道黑影。
月光照在对方腰间,金属寒芒一闪——是淬了毒的短刃。
"捂住口鼻!"系统提示突然炸响在脑海,"曼陀罗花+乌头粉!"
苏明药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。
她看见其中一人抬手甩出个陶瓮,陶片碎裂的刹那,灰雾腾起,混着刺鼻的苦杏仁味。
"张大夫!"她扯过案上的粗布药单,蘸了案头的水就往老大夫脸上捂,"用湿布蒙住口鼻,别吸气!"
张大夫被她撞得踉跄,却立刻反应过来,反手拽过药柜上的麻布袋浸水:"阿福!
快把灶上的醋坛搬来!"
灰雾漫进门槛的瞬间,苏明药的指尖己经掐住自己人中。
曼陀罗致幻,乌头攻心,系统提示里的成分像烧红的铁钉钉进脑子。
她看见阿福抱着醋坛跌跌撞撞,醋液泼在地上腾起酸雾,与毒烟纠缠着往高处散——这是她前日教小徒弟的,酸性能中和部分毒性。
"跟我来!"她弯腰捞起阿福,另一只手拽着张大夫往药窖钻。
医馆地下三尺有口藏药的地窖,通风口开在院外老槐树下,是她重生后悄悄让人加固的。
黑影的脚步声逼近前,三人刚挤进地窖。
苏明药反手扣上石门,听见外头传来瓷器碎裂声——是她特意摆在窗台上的药罐,此刻成了警报。
"他们翻箱倒柜了。"张大夫的声音闷在湿布后,"在找什么?"
苏明药贴着石门听外头动静。
金属刮擦木柜的声响刺得她耳膜生疼,突然"当啷"一声,像是短刃砍在药秤上。
她攥紧袖中拓着马掌印的帕子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——前日暗卫说的"探探",怕不是探她医术,而是探她是否察觉了苏明棠的阴谋?
"走了。"阿福突然小声道。
地窖通风口漏进的月光里,影影绰绰的脚步渐远,只剩风吹动碎陶片的轻响。
苏明药推开石门时,医馆己经一片狼藉。
药柜抽屉全被掀开,陈皮撒了满地,连她藏在房梁的《千金方》抄本都被扯了下来。
她蹲下身,捡起一片染了灰雾的药渣——曼陀罗花瓣的脉络还清晰,乌头粉的苦味在舌尖漫开。
"是冲我来的。"她声音发冷,"前日老槐树下的马蹄印,和方才那两人靴底的泥,都沾着城南陶窑的红土。"
张大夫抚着被扯断的药秤,白胡子首颤:"城南陶窑...那是相府外院的产业。"
苏明药的瞳孔骤缩。
前世苏明棠最善用相府名义行私,城南陶窑表面是给太医院烧药罐的,实则是她私制香料的作坊——后来她赠给贵妃的香粉里,就掺着陶窑产的慢性毒药。
"阿药,你..."张大夫突然抓住她的手,"这些日子你总盯着相府的消息,前日又刻那'明'字...你是不是..."
"我是相府真千金。"苏明药脱口而出。
月光照在她脸上,照见眼尾那颗淡痣——前世苏夫人总说,这是她出生时带的记号,被稳婆调包时,稳婆的女儿苏明棠,偏生没有。
张大夫的手剧烈发抖。
他想起这孩子初来医馆时,明明才八岁,却能认全百种药材;想起她总对着药书发呆,有时会喃喃"相府"二字;想起三日前她在老槐树下刻字时,眼底的狠劲像淬了冰。
"我早该想到。"他突然笑了,笑得眼角泛泪,"你那日救暗卫时,说'定北侯府'的样子,和相府老夫人当年给灾民施药时,像一个模子刻的。"
阿福攥着他的衣角,小脑袋来回晃:"阿药姐是千金小姐?
那...那坏人是不是还会再来?"
"会。"苏明药蹲下身,替他擦掉脸上的药渍,"所以阿福要帮姐姐记着,以后看见穿皂色短打、靴底有红泥的人,就跑去找街角的王屠户,他会帮我们报官。"
小徒弟重重点头,眼睛亮得像星子。
张大夫突然指向案头:"阿药,你看!"
烛台下压着张素笺,边缘还沾着泥。
苏明药展开,字迹刚劲如刀:"定北侯世子染怪病,太医院束手。
闻医馆苏姑娘善辨药材,望明日巳时入府。"
墨迹未干,落款是"裴砚"。
苏明药的指尖在"裴砚"二字上顿住。
前世她被处斩那日,裴砚的捷报刚传回京城——他带着定北军踏平了北狄王庭。
传闻这位世子最恨阴谋,见不得无辜人受害,前世若他在京,或许...
"阿药?"张大夫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。
她将信笺折起,收进贴身的肚兜里。
窗外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,像无数只手在抓挠。
苏明药摸了摸袖中那方拓着马掌印的帕子,又摸了摸肚兜里的信——苏明棠的毒计,裴砚的邀约,此刻都像药罐里的药材,在她心里翻涌。
"张大夫,明带阿福去城郊药田。"她转身收拾散落的药材,竹夹在药屉间翻飞如蝶,"我去会会这位定北侯世子。"
夜风掀起窗纸,漏进半缕月光,恰好照在她袖中露出的帕角——那道豁口的马掌印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像道未愈的伤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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