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三刻,医馆外的铜铃被晨风撞响。
苏明药正将最后一帖治咳的枇杷膏封坛,就见阿福掀帘进来,手里攥着个描金帖子。"姑娘,相府的人送帖子来了,说是嫡女认祖归宗的茶宴。"
她的指尖在陶坛沿顿了顿。
前世此时,她也是这样攥着帖子,被苏明棠"姐妹情深"的话哄得放下戒心,结果在茶里喝出了堕胎药——后来那药被苏明棠栽赃成她自导自演,说她嫉妒假千金得宠。
"让他们进来。"她擦了擦手,袖中系统突然泛起温热。
这是"药鉴"在提示附近有药材或毒药,可来的是相府仆从,能有什么?
门帘再掀时,两个青衫婆子鱼贯而入。
为首的刘妈妈她认得,是相府内院专管礼帖的,此刻笑得眼睛眯成缝:"苏姑娘,我家二姑娘说了,您是相府正经嫡女,总在医馆住着算什么?
今儿茶宴,夫人和相爷都候着您呢。"
苏明药垂眸看帖子。
洒金笺上"茶宴"二字是苏明棠的笔迹,笔锋里藏着勾挑,像极了前世她推自己落井时,指甲划过井沿的声响。
"刘妈妈。"她突然抬眼,"相府的茶宴,可备了我爱吃的杏仁酥?"
刘妈妈一怔,随即笑得更殷勤:"二姑娘特意交代厨下,说苏姑娘在医馆吃惯了苦药,茶点要选甜口的。"
甜口的?
苏明药想起昨夜暗格里的曼陀罗根——曼陀罗加蜂蜜,毒性会被甜味掩盖,最适合掺在杏仁酥里。
"阿福。"她转身对站在身后的小药童道,"去把我那套冰裂纹茶盏包好,我要带去相府回礼。"又看向张大夫,"张叔,今日医馆的门别开太早,若有急事求诊,让他们去同福巷王大夫那儿。"
张大夫捻着胡子点头,眼角却闪过担忧:"明药,相府...你一个人去?"
"我带着药箱呢。"她拍了拍腰间的檀木匣,系统在匣底发烫,"再说了,苏明棠要的是我在众人面前出丑,总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动刀子。"
可她没说的是,前世苏明棠就是在茶宴上,让她喝了掺着"百日香"的碧螺春。
那毒发作慢,等她咳出血来,苏明棠早带着相夫人跪在皇帝面前,说她因嫉妒假千金受宠,竟对嫡妹下毒手。
辰时正,苏明药站在相府朱漆门前。
门环是鎏金的麒麟,她伸手叩了三下,门内立刻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
开门的是小翠——昨夜被她送进衙门的丫头,此刻眼眶还红着,却笑得比刘妈妈更甜:"苏姑娘快请,二姑娘在清芷阁等您呢。"
清芷阁?
苏明药脚步微顿。
前世茶宴是在正厅,清芷阁是苏明棠的闺阁,难道她要换个地方动手?
穿过抄手游廊时,她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沉水香。
这香是苏明棠惯用的,前世她总说"姐姐闻不惯苦药,我便用香遮一遮",可后来才知道,那香里掺了迷魂草,会让人反应变慢。
"姐姐!"
清芷阁的门帘被掀起,苏明棠穿着月白襦裙迎出来。
她生得极美,眉似春山,眼如秋水,若不是前世见她捏着稳婆的手往自己茶里撒毒,苏明药几乎要信了这副模样。
"妹妹。"苏明药福了福身,目光扫过苏明棠腕间的翡翠镯子——前世她就是用这镯子撞翻她的茶盏,把毒茶泼在自己裙角,再哭着说"姐姐你为何要毒我"。
"快坐快坐。"苏明棠拉着她的手往主位引,指尖冰凉得像块玉,"我让厨娘阿婆熬了碧螺春,是今年明前的,姐姐尝尝?"
阿婆端着茶盘进来时,苏明药的系统突然剧烈发烫。
她垂眸看茶盏,青瓷里浮着几叶茶叶,系统提示在脑海里炸开:"曼陀罗花粉,微量,可致心悸。"
"妹妹这茶真香。"她端起茶盏,手腕突然"不小心"碰了碰苏明棠的茶盏,两杯茶瞬间调换了位置,"我总记挂着相府的茶,比医馆的苦药可好多了。"
苏明棠的瞳孔缩了缩,很快又笑起来:"姐姐爱喝便多喝些,我让阿婆再去煮——"
"慢着。"苏明药突然放下茶盏,"妹妹,你这茶里怎么有股怪味?"
"怪味?"苏明棠的手指绞紧了裙角,"姐姐莫不是在医馆闻惯了药味,连茶香都尝不出来?"
"阿婆。"苏明药转向厨娘,"你煮茶用的水,可是后园的井?"
阿婆忙点头:"回苏姑娘,是二姑娘特意交代用后园的井水泡茶,说那水最清。"
"那茶叶呢?"
"是二姑娘昨日亲自从库房取的,小的不敢动。"
苏明药笑了,从药箱里取出银针,往自己茶盏里一探。
针尖立刻泛起青黑:"妹妹,这是曼陀罗的毒。"
厅内瞬间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轻响。
苏明棠的脸白了又红,红了又白,突然抓起自己的茶盏泼在地上:"姐姐莫要血口喷人!
这茶是你刚才换的,定是你自己下了毒想害我!"
"换茶?"苏明药早料到她会抵赖,指着窗外的梧桐树,"方才换茶时,窗外有只麻雀扑棱翅膀,小翠姑娘,你可见着了?"
小翠正缩在门边,被点到名浑身一抖:"回...回苏姑娘,奴婢...奴婢没留意。"
"那刘妈妈呢?"苏明药转向立在廊下的刘妈妈,"您方才一首站在门口,可看见我换茶?"
刘妈妈额头渗出冷汗:"老奴...老奴光顾着看二姑娘,没注意。"
"无妨。"苏明药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,"这是解药,曼陀罗的毒遇碱即解。"她往苏明棠的茶盏里倒了些药粉,青黑的针尖立刻褪成银白,"若茶是我下的毒,这解药怎会管用?"
苏明棠后退两步,撞翻了旁边的花架。
牡丹落了一地,她却像没知觉似的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"姐姐好手段,为了回相府,竟连毒都敢往自己茶里下!"
"我何须用毒?"苏明药走到她面前,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"妹妹难道忘了?
昨夜有个丫头夜闯医馆行窃,被张大夫送进了衙门。
她身上可还带着妹妹写的信,说要在茶宴上让我'心虚露馅'。"
苏明棠的脸瞬间煞白。
她这才想起,昨夜派去医馆偷证据的小翠到现在都没回来——原来早被苏明药抓了现行!
"相爷到!"
外间突然传来通报。
苏明相掀帘进来时,正看见苏明棠瘫坐在花堆里,而苏明药手持银针,茶盏里浮着发黑的针。
"这是怎么回事?"相爷皱眉。
苏明药福身:"回父亲,妹妹的茶里有毒,我正想请您主持公道。"
苏明相的目光扫过发黑的银针,又落在苏明棠惨白的脸上。
他突然想起近日来下人们的传言——说二姑娘施的粥里有人咳血,送的绣帕上有虫眼。
"明棠。"他沉下脸,"你姐姐刚回府,你便是这样待她?"
苏明棠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她望着苏明药袖中露出的半角信笺,突然想起昨夜那封被偷的信——原来从一开始,苏明药就布好了局,等她自己跳进来。
茶宴散时己近正午。
苏明药站在相府门前,望着朱门缓缓闭合,袖中系统的热度渐渐退去。
她摸了摸腰间的药箱,里面躺着那封从衙门取回来的密信,还有阿婆悄悄塞给她的半块杏仁酥——阿婆说,这是苏明棠特意交代要"多放蜂蜜"的。
回医馆的路上,她经过街角的茶楼。
二楼雅间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半袭玄色衣袍。
是裴砚。
她抬头望了眼,又低头继续走,嘴角勾出抹极淡的笑。
医馆的门虚掩着,阿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:"张大夫,您看姑娘带回来的茶盏,冰裂纹多好看!"
苏明药推开门,阳光从窗棂漏进来,照在她腰间的檀木匣上。
匣底的系统突然又泛起温热,像在提醒她——这一局虽赢了,苏明棠不会就此罢休。
她望着案头未拆的蜡封证据,想起前世死时苏明棠站在刑场边的笑。
风掀起窗纱,吹得纸页哗啦作响,仿佛在说:慢慢来,所有的账,总要一笔笔算清。
(http://www.xiazhiwx.com/book/xQplQp.html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xiazhiwx.com。夏至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xiazhi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