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,苏明药推着黑鹰往破庙方向走,鞋跟碾过带露的野草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她能感觉到黑鹰的后背在颤抖,不是因为冷——方才在山洞里,他己经见识过她对蛇群的掌控,此刻每走一步,脚踝上残留的蛇信触感都像根细针,扎得他脊椎发寒。
"停。"行至半山腰的老槐树下,苏明药突然拽住黑鹰后领。
她从药囊里摸出个青瓷小瓶,倒出些褐色药粉,混着唾液抹在他后颈,"这是麻沸散的改良版,半个时辰内你说不了话,也动不了——但醒着。"她指尖在他喉结上点了点,"省得你路上乱叫,或者咬舌自尽。"
黑鹰瞳孔骤缩,后颈传来的麻痹感顺着血脉往上爬,他想吼,却只能发出含混的"嗬嗬"声。
苏明药扯下他的发带,将他捆在槐树粗枝上,又捡了块碎瓷片抵住他手腕旧疤:"现在能好好说了?"
麻痹感漫到舌尖时,黑鹰终于崩溃。
他盯着瓷片下泛白的旧伤——那是三年前替苏明棠灭口时,被反抗的农妇划的,没想到今日成了催命符。"苏侧妃...她让我在医馆药柜里投乌头粉。"他的声音因为麻痹而含糊,"挑最常用的甘草、白术,掺进去...等有人吃出事,就说是你医术不精。"
苏明药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前世她被污蔑毒杀皇嗣时,太医院验出的正是乌头过量,原来根源在这里。"还有呢?"她加重碎瓷的力道,旧疤渗出血珠。
"她还让我去相府传...传谣言。"黑鹰喉结滚动,冷汗把前襟浸透,"说你在医馆跟个穿玄色披风的男人...私会。"他突然剧烈咳嗽,"那披风是定北侯世子的,她要坐实你勾连外臣..."
定北侯世子裴砚?
苏明药心口一沉。
前世裴砚确实曾微服到医馆问诊,但当时她被苏明棠设计,在他的药里下了,后来这事成了她"意图攀附权贵"的罪证。
原来从那时起,苏明棠就在布网。
"还有吗?"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锥。
黑鹰摇头,又慌忙点头:"她...她在准备一份礼。"他的目光往东南方飘了飘,"说是要在三日后的宫宴上,献给皇后娘娘。"
宫宴?
苏明药想起太医院近日在筹备的春宴,皇后要借此拉拢外臣之妻。"什么礼?"
"我没见过。"黑鹰急得额头青筋首跳,"但听她跟稳婆说...要找个生辰八字属阴的女婴,裹在锦盒里。"
属阴的女婴?
苏明药猛地想起前世皇后流产的事——当时太医说是她送的安胎药里有麝香,可后来她才知道,皇后根本没喝那药,真正的胎像不稳,是因为有人在她的妆匣里放了婴灵蛊。
原来苏明棠连这手都准备好了。
山风卷着晨雾掠过,苏明药的药囊被吹得撞在腰间。
她低头盯着黑鹰手腕的旧疤,突然笑了:"你说,要是把这道疤的形状画下来,拿到相府对证,会不会有人认出,这是当年替苏侧妃灭口的'暗卫'?"
黑鹰的脸瞬间惨白。
他终于明白,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只问情报——她要的是锁链,一环环扣住苏明棠的命门。
等麻沸散的药效过去时,黑鹰发现自己被重新捆了个结实,嘴里塞着带草药香的破布。
苏明药站在他面前,药囊里的药材被晨露打湿,散出混合着艾草与薄荷的清苦味。"张大夫的医馆在后山,我带你去见他。"她弯腰扯掉他嘴里的布,"他治过太多暗卫的伤,你这疤,他能看出是旧刀伤还是新划的。"
黑鹰浑身发抖。
他突然想起苏明药方才翻他衣襟时,把他怀里的半块虎符塞进了自己药囊——那是苏明棠给他的信物,刻着"明"字的暗卫令牌。
医馆的青瓦顶在晨雾中若隐若现。
阿福正在门口劈柴,看见苏明药押着个被捆成粽子的男人,柴刀"当啷"掉在地上:"药姐!
这是..."
"张大夫呢?"苏明药踢开脚边的柴堆,把黑鹰推进门。
里屋传来药罐煮沸的咕嘟声,张大夫掀帘出来,白胡子上沾着药末:"明药?
这是..."他目光扫过黑鹰手腕的旧疤,瞳孔微缩,"暗卫?"
"苏明棠的人。"苏明药把虎符拍在药柜上,"他说苏侧妃要在医馆药柜投毒,在相府传谣言,还准备了份'宫宴礼'。"
张大夫的手按在虎符上,指节发白:"三年前相府丢了批暗卫令牌,原来在她手里。"他转身看向黑鹰,"你可知,当年替苏侧妃杀医户一家的暗卫,现在都埋在乱葬岗?"
黑鹰猛地抬头,眼里全是恐惧——张大夫说的,正是他参与过的灭口行动。
阿福己经搬来条长凳,苏明药把黑鹰按在凳上,用麻绳绕了三圈:"张叔,麻烦你看着他。
我去整理这几日的药柜记录,看看哪些药材被动过手脚。"
"我帮你!"阿福撸起袖子就要跟去,被张大夫拦住:"你守着门,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。"他转向苏明药,目光沉沉,"明药,苏侧妃这次动的是死手。
定北侯世子昨日差人送了帖子,说今日未时要过来问脉——"
"我知道。"苏明药打断他,指尖无意识地着药囊,"裴世子的帖子,我收着。"她突然想起黑鹰提到的"玄色披风",嘴角勾起冷笑,"正好,有些谣言,该让正主听听。"
夜漏三更时,医馆阁楼的烛火还亮着。
苏明药跪在木柜前,翻着张大夫收的旧医案——那里面记着二十年前稳婆调包婴孩的手法,还有南疆蛊术的解法。
她要找的,是苏明棠从南疆弄来的冰蚕草解法,以及那个"属阴女婴"的生辰八字规律。
烛芯"噼啪"爆了个火星,苏明药伸手去拨,忽然听见瓦面上传来极轻的"咔嚓"声——像是有人踩碎了片残瓦。
她猛地吹灭蜡烛,整个人贴在木柜后,右手摸向腰间短刀。
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,阁楼陷入黑暗。
苏明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一下下撞在胸腔里。
她想起黑鹰说的"宫宴礼",想起药柜里可能存在的乌头粉,想起相府即将传开的谣言——原来苏明棠的网,早就从破庙铺到了医馆,从晨雾里的山路,漫进了这扇雕花窗。
又是一声轻响,这次更近了。
苏明药屏住呼吸,短刀在掌心沁出冷汗。
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子里回响:苏明棠,你以为我还是前世那个任你拿捏的苏明药?
夜风掀起窗纸,漏进一线月光。
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贴在墙上,像把出鞘的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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