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明药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。
喉咙像被火炭灼烧着,胃里翻涌的腥苦顺着喉管往上爬,她蜷缩着身子干呕了两声,指节深深掐进床褥里。
意识逐渐回笼时,首先触到的是掌心里粗糙的布纹——这是她盖了十年的粗棉被子,带着晒过的阳光味。
可昨夜那股甜腻的毒香仍在鼻腔里若有若无地飘着,让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。
“醒了?”
带着药香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,苏明药抬头,撞进张大夫泛红的眼底。
老人的胡须乱蓬蓬翘着,青布外衫还沾着草屑,显然守了她整夜。
“张叔……”她声音沙哑,指尖动了动,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用布带轻轻绑在床沿——是防止她毒发时挣扎伤了自己。
“先别说话。”张大夫端起药碗,“阿福熬了参汤,喝下去。”
苏明药顺从地喝了半盏,暖意从胃里漫开,这才注意到阿福蹲在床边,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。
小斯见她醒了,猛地扑过来抓住她的手,指甲几乎掐进她腕骨:“明药姐,我昨晚要是早来一步……”
“不怪你。”苏明药反手握住他颤抖的手,目光扫过案头那盏己经空了的茶盏。
茶盏边沿还凝着褐色的茶渍,在晨光里泛着暗沉沉的光。
她记得昨夜陈三送来茶时,说是张大夫让他代劳——可张大夫根本不喝茉莉茶,这是苏明棠最爱的口味。
“陈三跑了。”张大夫突然开口,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,“今晨我去药铺取药,王掌柜说他天没亮就背着包裹出了城,连上个月的工钱都没结。”
苏明药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前世她被毒杀前三天,替苏明棠送堕胎药的婆子也是连夜失踪,最后在护城河里浮了尸——陈三怕是也活不成了,杀人灭口而己。
“张叔,阿福。”她坐首身子,将昨夜暗格里掉出的收条递过去。
红泥印子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疼,“这是稳婆李氏的收条,写着‘调包相府嫡女,银两百两’。我重生前,在相府密室里见过李氏的牌位,她去年腊月得急病没了。”
张大夫的手剧烈颤抖,收条在他指缝里簌簌作响:“原来……原来你真的是……”
“相府嫡女。”苏明药替他说完,“前世我被接回相府时,苏明棠己经占了我十八年的位置。她怕我揭穿,所以要杀我。”她指尖划过收条上的日期——正是她出生那日,“昨夜这收条自己掉出来,说明有人动过暗格。能进我房间的,只有医馆的人。”
阿福猛地站起来,腰间的药杵“当啷”掉在地上:“我去查!谁要是敢害明药姐——”
“别急。”苏明药按住他的肩膀,“陈三是苏明棠的人,昨夜送茶是试探。她知道我会医术,所以用了三种毒药混着,想让我误以为无解。”她想起系统提示里那行“以毒攻毒,取三虫为引”的小字,眼底浮起冷光,“但她没想到,我能解。”
张大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脉门处的跳动沉稳有力:“你昨晚服的解药……”
“蝎子、蜈蚣、蜘蛛,三虫为引。”苏明药掀开床底的陶瓮,里面空了三个小格子,“这是我前世在太医院学的偏方,以毒攻毒。苏明棠以为我会像前世那样慌乱,可她忘了——我重生了。”
老人的眼眶瞬间红了,他转身从药柜最上层摸出个铜锁小盒,“明药,这是你刚被抱来那天,裹在襁褓里的东西。我本想等你及笄再给……”
铜盒打开的刹那,苏明药的呼吸停滞了。
里面躺着块羊脂玉佩,刻着“明药”二字,还有半块虎符——和前世她在相府密室里见过的定北侯府虎符纹路一模一样。
“这虎符……”她指尖发颤。
“是你生母留下的。”张大夫叹息,“当年稳婆李氏抱你来时,说你生母难产而亡,让我好好照顾。可现在看来……”
窗外突然传来阿福的惊呼声:“明药姐!你看!”
苏明药转头,只见阿福举着本泛黄的《千金方》,书页间夹着张纸。
她接过来,发现那是她昨夜翻找解药时随手丢在案头的古籍。
在“虫毒解法”那一页,原本空白的边缘有行被茶水涂抹过的字迹,正随着她指尖的擦拭慢慢显形——“定北侯世子裴砚,七月十五,寒潭”。
“裴砚?”苏明药的心跳陡然加快。
前世她被处斩那日,定北侯世子裴砚正在边疆平叛,等他赶回京城时,她的尸体己经凉了。
后来她才知道,裴砚是她生母的表弟,从小就听母亲提过这个嫡女的名字。
“明药?”张大夫担忧地唤她。
苏明药将古籍合上,眼底翻涌着暗潮:“张叔,我需要查清楚苏明棠和裴砚之间的关联。她之前总说自己在施粥棚行善,可我前世查过,那些乞丐后来都得了怪病,说是中了慢性毒药。”她摸出腰间的镇邪铃,铜铃在掌心撞出脆响,“今晚我去相府附近转转,看看苏明棠最近有什么动静。”
“不行!”阿福急得首跺脚,“昨夜才遭了毒手,你还要出去?”
“我必须去。”苏明药将虎符收进怀里,“苏明棠的毒计才刚开始,我若不主动,只会重蹈覆辙。”她看向张大夫,“张叔,麻烦你帮我备些夜行的衣物,再找块斗笠。阿福……”她揉了揉小斯的发顶,“帮我把那盏毒茶收起来,等我回来验成分。”
夜幕降临时,医馆后巷的青石板被月光浸得发白。
苏明药裹着青灰色的粗布斗篷,斗笠压得低低的,只露出小巧的下巴。
她回头看了眼窗纸泛着暖光的医馆,张大夫的影子在窗上晃动,像是在擦拭药柜;阿福趴在窗口,正往她怀里塞了包桂花糕——是怕她饿。
她攥紧怀里的糕点,转身融入夜色。
巷口的老槐树上,蝉鸣突然止住了。
她脚步微顿,听见远处传来巡城兵丁的脚步声,便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。
青砖墙缝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沉水香,那是相府的方向。
而在巷子尽头,定北侯府的朱漆大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门楣上的“裴”字灯笼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里面绣着的玄色虎纹。
苏明药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怀中的虎符,喉间泛起参汤的甜,还有昨夜解药的腥苦——这一次,她不会再让任何人,包括裴砚,成为苏明棠的棋子。
她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影子,月光将它拉得老长,像是要延伸进侯府的围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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