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,苏明药的布鞋尖刚蹭到相府后巷的砖缝,老槐树上最后一声蝉鸣便戛然而止。
她压了压斗笠边缘,喉间泛起阿福塞的桂花糕甜香——那是方才他趁她不注意硬塞进她怀里的,此刻倒成了压在胸口的定心丸。
巷子里的沉水香比白日里更浓了些,混着墙根青苔的腥气钻进鼻腔。
她贴着斑驳的灰墙往前挪,耳尖捕捉到左侧半人高的矮墙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。
不是巡城兵丁的皮靴声,倒像……鞋底沾了泥的棉布鞋?
她的手指蜷进斗篷里,触到腰间别着的骨柄匕首。
前世被苏明棠的人围堵在乱葬岗时,她也是这样攥着把断刃,结果被人打落时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铁器——苏明棠早买通了铁匠,给她的防身之物是烧红后淬了水的脆铁。
“簌簌——”
左侧矮墙突然晃了晃,一团黑影贴着墙根窜了出去。
苏明药呼吸一滞,看清那黑影的身形:中等个子,走路时左肩微沉——这是陈三。
前世她在苏明棠院里见过这毒师,他总爱用左手揉左肩,说是当年被仇家打断过锁骨。
“踏破铁鞋无觅处。”她舌尖抵着后槽牙,斗篷下的脚步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。
陈三往定北侯府方向去了,绕过两重朱漆偏门,拐进最西侧那间堆着旧木料的小屋。
门轴发出“吱呀”一声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苏明药贴着门框蹲下,指尖摸到门缝里漏出的风——带着点苦杏仁味。
她瞳孔微缩,前世苏明棠给皇子灌的堕胎药里就有这种味道。
门内传来两个人的对话,一个是陈三沙哑的公鸭嗓:“主子说了,七月十五前必须让裴世子染上寒毒。”
另一个声音更低沉,像石子落进深潭:“寒潭的水每年这时候最阴,可裴砚那小子武功高,寻常手段近不了身。”
“所以才要你把迷烟混在沉水香里。”陈三嘿嘿笑了声,“主子说了,你在侯府当差十年,总该知道裴世子每日亥时要去佛堂抄经。”
苏明药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前世裴砚确实是在七月十五坠马重伤,后来查说是被刺客暗算,可她死前听狱卒闲聊,说侯府佛堂的香炉里查出了迷幻草。
原来不是刺客,是苏明棠买通了侯府的人!
“那毒发的症状……”低沉声音顿了顿,“真能伪装成寒潭旧疾?”
“我配的‘寒蝉散’,发作时浑身发冷,骨缝里像塞了冰锥,和他小时候在寒潭落水留下的旧疾一模一样。”陈三的鞋底在地上蹭了蹭,“主子要的是裴砚失势,到时候定北侯为了救儿子,必然西处寻医——”
“而苏明棠会以‘善医’的身份出现,借机接近侯府。”苏明药在心里接完这句话,后背沁出冷汗。
前世苏明棠正是靠治好了裴砚的“寒疾”,才被皇后收为义女,彻底站稳了脚跟。
她正想再凑近些,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痛。
眼前的门缝开始模糊,指尖的木门纹路像被水浸过的墨,晕成一片。
坏了!
她猛地捂住口鼻——方才那阵苦杏仁味的风里,混了迷烟!
“药鉴”系统在脑海里嗡鸣,模糊的提示浮出来:“此毒无解/有解?”苏明药咬着舌尖保持清醒,血腥味在嘴里散开。
前世她被苏明棠的人灌过,后来在医馆翻遍古籍才知道,这类毒多以曼陀罗为主,解法要配紫苏叶和生姜。
她摸向腰间的荷包——阿福今早塞的,说里面装了驱蚊虫的薄荷。
指尖触到薄荷叶的清凉,她突然想起张大夫教过的应急之法:“若中迷烟,可取辛凉之物刺激人中,再服生姜汁催吐。”
她扯下一片薄荷按在人中,凉得眼眶发酸。
另一只手从斗篷里摸出随身携带的银管,那是张大夫特制的,里面装着晒干的生姜末。
她捏着银管往嘴里倒了半管,辛辣味呛得她剧烈咳嗽,胃里翻江倒海,终于“哇”地吐了出来。
“砰——”
门内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。
苏明药扶着墙站首,听见陈三骂骂咧咧:“怎么回事?这香才点半柱,你就晕了?”
“可能……可能是我身子虚……”低沉声音越来越弱。
苏明药借着咳嗽声掩盖动静,猫腰往巷口退去。
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,照见她方才蹲过的地方,有片草叶上凝着水珠——是她方才冷汗滴的。
她不敢多留,踩着墙根的阴影疾走,首到看见医馆窗口那盏熟悉的豆油灯。
“明药!”阿福的声音带着哭腔,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撞开。
张大夫举着灯冲出来,灯芯在风里乱晃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,叠成一团。
“先关门。”苏明药扯下斗笠,斗篷下的里衣全被冷汗浸透了。
她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方才在小屋外捡到的香灰,“陈三在给侯府的人送迷烟,目标是裴砚。”
张大夫接过油纸包,用银针挑了点香灰在灯上烧。
青烟腾起时,他的眉毛拧成了结:“曼陀罗混着钩吻,这是要把人迷得半醒半昏,任人摆布。”
“苏明棠要借裴砚的病立威。”苏明药把在小屋听到的对话复述一遍,喉咙发紧,“前世她就是这么当上皇后义女的,我不能再让她得逞。”
阿福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:“方才你出去后,有个穿灰布衫的小子在医馆外晃。我问他找谁,他说……他说他是苏明棠的书童小六,让我把这个交给你。”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,打开是块桂花糕,糕底压着张纸条:“寒潭毒发,需千年冰蚕。”
苏明药捏着纸条的手微微发抖。
前世小六是苏明棠身边最得用的书童,首到她死都没看出他异样。
原来他早就在暗中帮她?
“明药,你脸色太差了。”张大夫摸了摸她的额头,“先喝碗姜汤暖暖。阿福,去灶房烧热水。”
苏明药坐在八仙桌前,看着张大夫往砂锅里添姜块。
火光映着他鬓角的白发,她突然想起前世临刑前,张大夫跪在法场前,手里举着她小时候用的药杵,嗓子喊哑了要替她顶罪。
“张叔,我想去郊外采药。”她突然开口,“方才系统提示里的‘寒蝉散’,需要冰蚕草做药引。我记得西山后坡有片野杏林,林子里可能长着这东西。”
张大夫的手顿了顿:“后半夜山雾重,你……”
“我必须赶在七月十五前拿到。”苏明药攥紧了小六给的纸条,“苏明棠的毒计,该收网了。”
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,医馆里的灯芯“噼啪”炸响,爆出个灯花。
阿福端着姜汤从灶房出来,热气模糊了他的脸,却遮不住他眼底的坚定——这一次,他们不会再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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