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武厅的炭盆噼啪炸了个火星,林清欢盯着那点转瞬即逝的光,指节抵着案上摊开的密信。
信笺上的金粉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像皇后鬓角那支凤衔珠钗的碎芒——她记得上个月宫宴,那支钗子戳进了替她挡酒的小宫女眼窝。
"她要的不是反水,是借我们的刀割她的烫手山芋。"沈景明的指节叩在信笺边缘,震得金粉簌簌落进茶盏,"凤仪宫的存粮够撑三个月,她却在雪灾时开了半仓施粥。
前儿暗桩回报,她宫里的嬷嬷往大牢送了三次参汤——对象是当年废后的贴身侍女。"
林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昨夜窥天眼时,她看见皇后的绣绷上"凤"眼被剪子扎出个血洞,可预见的命格里,那只凤最后是坠在金銮殿的汉白玉阶上的。"她在赌。"她忽然笑了,眉梢挑得像把刀,"赌我们需要她手里的玉玺印模,赌我们不敢在大典前撕破脸。"
沈景明抽走她攥得发白的手,用指腹蹭掉她掌心的月牙印:"所以你要去赴约?"
"不去才是输。"林清欢反手握住他的手腕,触到他腕间那道旧疤——是三年前替她挡刺客留下的,"她递密信的暗卫靴底沾着西市的炭灰,袖口有广和楼的脂粉味。
这说明她至少派了三拨人:一拨引我们注意,一拨探我们虚实,还有一拨..."她顿住,目光扫过演武厅角落的铜鹤香炉,"去了赵丞相府。"
话音未落,门帘被掀起道缝,阿竹端着药盏进来,药香混着雪气涌进来:"林姑娘,您的补汤。"她垂眼时,袖口闪过抹青——那是沈景明暗卫的标记。
林清欢接过药盏,指尖被烫得一颤。
这是用十年野山参吊的,本是给将养的贵女补气血,可她用了窥天眼三次,喉间的腥甜压都压不住。"去把宋统领叫来。"她对阿竹说,"让他带二十个死士,扮作送炭的杂役守在凤仪宫后巷——要瘸腿的,左膝旧伤那种,皇后的暗卫认人先看腿。"
阿竹应了声,退下时门帘又晃了晃,带进来片雪花,落在沈景明摊开的地图上,正好化在金銮殿的位置。
"我去左军大营。"沈景明突然开口,手指按住地图上"左军"二字,"吴副将的人里有三成是皇后安插的,得在今夜换了令牌。"他解下腰间的银鱼佩,塞进林清欢掌心,"若我未时前没回来,你拿这个去见李老将军——他当年和我父亲一起打过北戎,见了银鱼佩,会调三千边军绕城鸣炮。"
林清欢攥紧银鱼佩,佩上的鳞纹扎得掌心生疼。
她想起昨夜窥天时看见的画面:金銮殿的蟠龙柱上,龙睛处渗出黑血,沈景明的玄铁匕首插在龙首项下。"大典当日,皇帝要封幼帝为太子。"她突然说,"皇后的玉玺印模能伪造诏书,但幼帝...必须活着。"
沈景明的眉峰跳了跳。
他当然知道,幼帝是先皇唯一血脉,是他们手里最硬的筹码。
可方才林清欢说"必须活着"时,眼底闪过的光让他想起三年前——那时她被庶妹推进冰湖,浮出水面时,怀里还护着个被遗弃的小乞儿,后来那乞儿成了他们安在太医院的线人。
"我让阿虎盯着幼帝的承乾宫。"他说,"每两个时辰换一拨暗卫,连送膳的小太监都搜过三次身。"
林清欢摇头:"皇后能买通太医院的医正,就能买通...承乾宫的乳母。"她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,倒出粒红色药丸,"这是宋统领新制的醒神丹,你让人混进幼帝的参汤里。
若有人下,他会在半柱香内醒转。"
沈景明接过药瓶,指腹着瓶身的冰裂纹。
他忽然想起林清欢总说自己命硬,可她每次用窥天眼后,发间的珍珠簪子就会暗几分——那是用她的寿元换的光。"清欢。"他低唤,伸手想碰她的脸,又在半空顿住,"若凤仪宫有变故..."
"我腰里别着你送的乌木簪。"林清欢笑着退开,簪子在鬓边晃了晃,"里面藏着鹤顶红,够我和皇后同归于尽。"
演武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阿竹掀帘进来,脸色发白:"林姑娘,赵丞相府的暗卫求见,说...说朝堂上的言官突然联名上书,要提前举行封太子大典。"
林清欢的后颈又开始灼痛。
她抓起案上的斗篷,对沈景明说:"你去左军大营,我去赵府。
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,子时前必须回演武厅。"
沈景明拉住她的手腕,这次没松开:"我派阿虎跟你。"
"阿虎要守着幼帝。"林清欢抽回手,斗篷扫过案角的染血绢布,"帝星移位"的血字被带得翻了面,露出背面她用朱砂写的"局"字。
出演武厅时,雪下得更大了。
林清欢踩着积雪往马厩走,靴底发出咯吱声。
她摸了摸腰间的乌木簪,想起方才窥天眼时预见的最后画面:承乾宫的檐角挂着冰锥,有个穿青布衫的嬷嬷正踮脚够幼帝的摇篮,手里攥着块浸了药的帕子。
"驾!"她翻身上马,缰绳一紧,黑马溅起一片雪雾。
等她赶到赵丞相府时,正厅的烛火映得窗纸发红。
赵丞相站在案前,手里捏着叠奏折,指节发白:"言官们突然改了口,说幼帝有帝王之相,封太子能镇住雪灾。"他抬头时,眼底泛着血丝,"可今早我还收到密报,幼帝的乳母昨日去了城外的破庙——那是皇后暗桩的联络点。"
林清欢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。
她想起方才路上,有辆运炭的牛车擦过她的马腹,赶车的老头右耳缺了块——那是皇后暗卫的标记。"丞相,把这些奏折压到未时。"她抽出赵丞相手里的折子,"我让人去查言官的家眷,若有被威胁的,立刻用暗卫换回来。"
赵丞相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点头:"林姑娘,你...要当心。"
从赵府出来时,天己经擦黑。
林清欢裹紧斗篷,刚要上马车,阿竹突然从巷子里闪出来,脸色惨白:"姑娘,承乾宫的暗卫传信——幼帝...幼帝不见了!"
林清欢的呼吸顿住。
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,后颈的灼痛顺着脊椎窜上来,眼前闪过窥天眼时那幅画面:青布衫嬷嬷的手就要捂住幼帝的脸,可下一刻,摇篮里是空的。
"去承乾宫!"她抓住阿竹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,"快!"
马车疾驰而过时,街边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,映得她脸上忽明忽暗。
袖中皇后的密信被攥成了团,金粉簌簌落在她手背上,像极了承乾宫台阶上未干的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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