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鼓敲过五更时,承明殿的朱门被拍得山响。
"八百里加急!"小太监的声音带着哭腔,"北境急报说,漠北狼骑前锋己过雁门关!"
林清欢刚将最后半盏参汤饮尽,瓷盏在案上磕出脆响。
她垂眸盯着帕子上未完全烧尽的血渍,指节抵着眉心——窥天眼昨夜灼得她半边脸发烫,此刻太阳穴还突突跳着,像有根细针在扎。
沈景明的玄色大氅带起一阵风,他抢过太监手里的密报,烛火映得竹简上的血字泛红:"漠北王帐二十万铁骑,三日前拔营。"他喉结滚动两下,"清欢,雁门关守军不过三万,若狼骑首扑京城......"
"不可能。"林清欢突然按住他手背,指尖凉得惊人,"雁门关外是百里荒漠,二十万大军的粮草得提前三个月囤。
上月我让阿七查漠北商队,他们运的全是盐巴和皮毛,哪来的军粮?"她抬眼时,眼底翻涌着冷光,"景明,你记不记得,三日前皇帝突然撤了雁门关守将?"
沈景明的瞳孔骤缩。
他猛地撕开密报封泥,露出内侧极小的朱砂印——正是御书房的暗记。
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赵丞相扶着门框踉跄进来,胡须上还沾着霜花:"老臣刚从兵部过来,北境军报......"他扫过案上的密报,突然顿住,"这封不是从驿站递来的。"
林清欢指尖轻叩案几,节奏与心跳同频:"驿站的信鸽早被皇帝的人截了。
这封......"她拈起密报对着光,纸纹里隐约透出镇北军暗桩的火漆印,"是景明留在雁门关的死士冒死送来的。"
沈景明突然抽出腰间短刀,刀尖挑开烛芯,火星溅在密报边缘:"漠北王帐去年闹了瘟疫,连可汗都咳血,拿什么起兵?"他盯着跳动的火苗,"清欢,你昨夜用窥天眼看到的铁蹄声......"
"是马蹄铁踩在青石板上的动静。"林清欢闭目回想,碎片画面在脑海里翻涌:阴云里的铁蹄不是踏在荒漠,而是......她猛地睁眼,"是承天门外的御道!"
赵丞相的茶盏"当啷"坠地。
他突然抓住林清欢的衣袖:"姑娘可还记得,二十年前先皇亲征时,用的就是'借北境之乱调虎离山'?"他浑浊的眼底闪过刀光,"皇帝要调镇北军出京!"
沈景明的刀"唰"地入鞘,震得烛台摇晃:"他想引我带主力去雁门关,再让皇后余党在京中动手!"他转身抓起案上的军符,玄色披风扫过林清欢的银步摇,"我这就去点三千轻骑——"
"慢。"林清欢按住他手腕,从袖中摸出半块虎符,"镇北军的精锐早被你分散在京郊,真正能调动的主力......"她将虎符拍在他掌心,"只有八千。"
沈景明的手指在虎符上片刻,突然笑了:"清欢,你早就算到皇帝会来这手?"
"窥天眼能看三日运数。"林清欢撩起衣袖,腕间缠着的红绳又淡了几分——那是用寿元换的,"三日前我看到幼帝的软甲泛冷光,就让阿七去查御林军动向。"她指节抵着太阳穴,"皇帝要的是我们慌,我们偏要稳。"
赵丞相突然挺首腰板,袖中滑出一卷黄纸:"老臣今早去了都察院,参了户部侍郎一本——他上个月批了二十万石粮草,说是赈济灾民。"他抖开黄纸,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粮车的去向,"结果全运去了京郊的废弃粮仓。"
林清欢的银步摇突然轻响。
她望着殿外泛白的天际,嘴角勾起冷弧:"景明,你带五千人假装北上,把镇北军的旗号打足。"她转向赵丞相,"赵公,您去内阁放风,说北境军报是假的,是有人想动摇国本。"
"那城内的百姓......"
"我来。"林清欢摸出枚青铜小印,"让阿九去西市茶棚,说漠北狼骑最爱抓小娃娃,皇帝却把粮草都藏起来。"她指尖敲了敲印泥,"再让绣娘在帕子上绣'清欢救我',卖去各府后院。"
沈景明突然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红绳传来:"清欢,你这是要把水搅浑。"
"浑水才好摸鱼。"林清欢反手扣住他手腕,"等皇帝急着证明自己,就会......"
殿外突然传来尖细的宣旨声:"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——"
西人同时转头。
穿绯色公服的太监捧着明黄诏书跨进门槛,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,将"明日巳时承天门大典"几个字映得发亮。
林清欢的银步摇铃舌剧烈晃动。
她望着太监腰间的双鱼玉佩——那是皇后陪嫁的样式。
沈景明的拇指重重按在虎符上,压出一道浅痕。
他望着林清欢鬓边的东珠,那上面还留着幼帝昨日玩耍时的温度。
赵丞相的胡须簌簌发抖。
他望着诏书末尾的玉玺印,突然想起今早看到的密报:皇帝昨日召见了御林军统领。
更鼓敲过六下,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沉郁。
林清欢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雪,突然伸手按住发顶的东珠。
那里的温度不知何时消散了,只余下一片冰凉。
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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