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北王府的更漏刚敲过五下,林清欢便裹着青雀纹斗篷出了侧门。
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马车挡板上,发出细碎的响,像极了昨夜梅林里梅花落在石桌上的声音。
“姑娘,城郊庄子到了。”车夫压低声音道。
林清欢掀开车帘,晨雾未散,青瓦白墙的庄子隐在雾里,门楣上“长乐居”三个字被露水浸得发暗——这是母亲陪嫁庄子的名字,也是她颈间玉牌底刻的小字。
她摸了摸胸口的玉牌,指腹触到那道浅浅的刻痕,像是摸到了母亲临终前攥着她手的温度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白发老者扶着门框站在晨雾里,腰间还挂着太医院的银鱼符。
林清欢记得三年前初见时,他还是太医院最年轻的院判,如今两鬓霜白,连背都佝偻了几分。
“表姑娘。”老者行了个半礼,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青砖,“您要的东西,在东厢耳房。”
林清欢跟着他往里走,靴底碾过满地松针。
东厢窗纸泛着青灰,老者点燃烛火的瞬间,她看见梁上悬着的蛛网——这里分明有人常来打扫,蛛网却只沾着新落的灰尘。
“五年前,老臣被太医院排挤,是夫人托人送我出京。”老者将一本泛黄的医案推到她面前,指节叩在“金疮”二字上,“后来老臣才知道,夫人让我在庄子里开医馆,原是为了替她看住这条线。”
烛火突然晃了晃。
林清欢翻开医案,第三页夹着张人皮面具,蜡黄的皮肤下还粘着几缕碎发。
面具内侧用朱砂写着“张侍郎府幕僚周启”八个小字,墨迹己经晕开,却仍能辨认出笔锋里的狠劲。
“摄政王换脸成周启?”她指尖发颤,想起昨夜账本上“摄政王”三个字,“可张侍郎是皇后母族,怎么会......”
“周启三年前入的张府。”老者从袖中摸出枚铜铃,“老臣替张夫人瞧过胎,那回周启替主子送药材,老臣替他把过脉——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,和二十年前刺杀先皇的影门刺客‘断指’特征一模一样。”
晨雾漫进窗棂,林清欢忽然想起窥天眼里那方玉玺下的玄色身影。
原来不是玄色官袍,是张府幕僚的青衫。
漠北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,像刀割。
沈景明勒住马,望着前方废弃的驿站。
驿站木门半掩,门楣上“雁归”二字被风沙磨得只剩半个“归”字——这是他和暗卫阿七约定的联络点,可阿七该在三日前就到了。
他翻身下马,靴底碾过满地碎瓷。
正厅供桌上摆着半块焦黑的饼,烛台里的蜡油结着冰碴,显然有人刚走不久。
“世子小心!”
身后突然传来暗卫的低喝。
沈景明旋身拔剑,剑尖挑开从梁上垂落的绳索,一截染血的绢帛“啪”地落在他脚边。
他蹲下身,绢帛上的字迹被血浸透,勉强能认出“八月十五,星陨之时,天命更替”。
“是北戎密信的残片。”沈景明将绢帛塞进怀里,“去后巷看看。”
话音未落,驿站外传来马蹄声。
沈景明手势一压,暗卫们迅速隐入梁柱后。
二十余骑黑衣骑兵破门而入,为首者腰间挂着影门特有的青铜骷髅牌——正是昨夜御林军里发现的影门标记。
“搜!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为首者抽出弯刀。
沈景明摸出袖中的火折子,往梁上一抛。
火折子撞在积灰的房梁上,火星溅落,瞬间引燃了预先撒在梁上的松脂。
黑衣骑兵抬头的刹那,他挥剑斩断头顶绳索,数十块磨盘大的冰坨子“轰”地砸下。
惨叫声里,沈景明的剑尖抵住了为首者的咽喉。
“说,谁派你们来的?”他靴底碾住对方手腕,听着骨头碎裂的声音。
“摄政......摄政王府!”为首者疼得额头冒冷汗,“主子说中秋夜要......要突袭皇宫,星陨时动手......”
沈景明的剑突然顿住。
他想起林清欢昨夜说的“旧主归位”,想起北境急报里的“前朝余孽”,所有线索在脑内炸开——原来摄政王的局,早从五年前就开始布了。
京城的天刚擦黑,林府正厅的鎏金香炉里飘出沉水香。
林清欢捏着茶盏,听着下人们窃窃私语:“听说皇后娘娘的表兄藏了二十车军械在城南别院?”“张侍郎家昨夜也被查了,说是搜出前朝服饰......”她垂眸抿茶,茶盏底的冰裂纹像极了那半页密信的折痕。
“姑娘,张府的周启求见。”贴身丫鬟小桃掀帘进来,“说是替主子送中秋贺礼。”
林清欢指尖微顿。
她望着铜镜里自己淡扫娥眉的模样,忽然想起老者说的“断指”——周启若真是摄政王,此刻定是来探她虚实的。
“请他去西花厅。”她整理着裙角的金丝牡丹,“把那盆素心兰搬过去。”
西花厅里,周启正背着手看墙上的《寒江独钓图》。
他穿月白湖绸衫,左手拢在袖中,见林清欢进来,弯腰行了个礼:“林姑娘安好。”
“周先生安好。”林清欢笑着指了指案上的锦盒,“张侍郎的贺礼?”
周启打开锦盒,里面是对翡翠鸳鸯。
他伸手取时,左袖滑落半寸——林清欢瞥见他小指齐根而断的残端,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
“好手艺。”她指尖划过鸳鸯的眼睛,“这翡翠水头足,倒像极了......摄政王府的旧藏。”
周启的手突然僵住。
林清欢眼疾手快,掀开他腰间的玉佩穗子——玉牌底的云纹里,隐约能看见“摄政”二字的刻痕。
她后退半步,袖中短刃抵住他咽喉:“周先生,是该叫你周幕僚,还是......摄政王?”
镇北王府的密室里,烛火跳得厉害。
沈景明将影门密信拍在桌上,林清欢紧跟着放下那枚刻着“摄政”的玉牌。
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,像两把并在一起的剑。
“八月十五,星陨之时。”沈景明指了指密信,“北戎的星陨,是指流星坠地的吉时,他们选在那时动手。”
“摄政王潜伏在张府,皇后私库送军械,影门刺客服软。”林清欢着玉牌,“所有线都指向中秋夜宴。”
沈景明突然握住她的手。
他掌心还留着漠北的寒气,却比她的手更烫:“我查过钦天监,今年中秋夜亥时三刻,确实有流星群。”
“那我们就假意归附。”林清欢抽出自己的手,从袖中摸出张请帖,“我己向皇后递了帖子,说要在中秋宴上献舞。”
“我去御林军调防。”沈景明指腹蹭过她发间的东珠,“清欢,这次......”
“我们不会输。”林清欢望着他眼底的暗涌,忽然想起昨夜窥天眼里的玉玺金光——那抹玄色身影,终要在金光下现形了。
密室门被叩响。
“世子,宫里来人了。”暗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“皇帝口谕:中秋夜宴,着镇北王世子沈景明与林府二姑娘林清欢共同主持庆典。”
林清欢和沈景明对视一眼。
窗外,一轮圆月正从云里钻出来,将银辉洒在密室的青砖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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