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漏进长春宫偏殿时,林清欢正捏着半页密信的手背上浮起青筋。
信笺是北戎特有的云纹棉纸,墨迹在晨雾里泛着青灰,最末“摄政王”三字像根细针,扎得她眼底发疼。
“姑娘,早膳备好了。”小红捧着青瓷碗掀帘进来,见她盯着信笺出神,脚步顿了顿,“可是信里有什么不妥?”
林清欢迅速将信纸往袖中一拢,指尖却仍无意识地着信角。
摄政王萧承煜,三年前因私通北戎被先帝下旨流放漠北,如今这封来自皇后暗卫的密信里,怎么会出现他的名字?
她垂眸盯着案头未凉的参汤,喉间泛起苦涩——昨日在御花园,皇后那柄金簪刺向崔氏时眼中的狠戾,与记忆里萧承煜罚死宫女时的神情,竟有七分相似。
“把早膳撤了。”她抬眼时己恢复温顺笑意,“去回李尚宫,说我今日要替陛下整理雁门关战后功勋名录。”小红应了声退下,殿门合拢的刹那,她从妆匣最底层摸出个檀木盒,盒底压着份旧卷宗——萧承煜流放前的罪证,分明写着北戎可汗亲书的通敌密信。
可昨日那半封“镇北王府沈”的栽赃信,与这封“摄政王”的密信,用的竟是同一种火漆印。
东华门外的青石板路上,沈景明的乌鞘马踏碎满地霜花。
他穿着玄色飞鱼服,腰间镇北王府的虎符随着坐骑颠簸轻撞佩刀。
今日奉诏去兵部复命,路过御林军换防处时,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个穿墨绿箭衣的侍卫——那人身形比寻常侍卫瘦些,右手小指少了半截,正低头往腰间挂腰牌。
“停。”他轻扯缰绳,马前蹄在离那侍卫三步远的地方扬起,“王统领,今日换防的人里有生面孔?”
御林军统领王策从队末跑过来,额角沁着细汗:“回世子,昨夜宫禁混乱,临时调了西六所的守卫过来顶班。”他顺着沈景明的目光看过去,“那是张得贵,上个月才补的缺......”
“张得贵?”沈景明翻身下马,指尖叩了叩那侍卫腰间的腰牌,“上个月在御膳房当杂役的张得贵,右手被沸汤烫了满是疤痕,可这位兄弟的手......”他突然扣住对方手腕翻过来,掌心里没有烫伤痕迹,倒是有道新月形的旧疤,“这疤,倒像影门刺客训练时留下的。”
那侍卫瞳孔骤缩,猛地抽手要退,却被沈景明用靴尖勾住脚腕。
周围御林军立刻围上来,沈景明却笑了笑松开手:“王统领,仔细查查,别让细作混进宫里。”他拍了拍衣袖上的灰,翻身上马时瞥向街角茶楼二楼——那里有个穿青衫的身影一闪,是他安插在京中的暗卫阿七。
镇北王府的密室里,沈景明将旧档重重拍在檀木桌上。
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画像,画中男子右手小指齐根而断,旁注“影门十二死士·断指刘三”。
十年前影门因行刺先帝被灭门,怎么会有漏网之鱼混进御林军?
他捏着画像的手关节发白,突然想起昨日雁门关急报里调包的虎符——影门擅长伪造信物,难道虎符调包也是他们动的手脚?
长春宫的偏殿里,林清欢握着户部批的“清理涉案财物”的令牌,站在皇后私库门前。
守库的老太监见是她,哈着腰开了锁:“林姑娘要查什么尽管说,咱家给您搬账本。”
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,林清欢接过老太监递来的账本,指尖刚翻开第一页便顿住了。
账目上记着“三月十五,送北境朔州城锦缎百匹”,可后面附的货单上,“锦缎”二字被涂了改,隐约能看出是“玄铁”;再翻几页,“西月初八,赠北境云州城珍珠十斛”,货单里珍珠变成了“火铳”。
她的指甲几乎掐进账本,耳边回响起昨日暗卫的急报——雁门关被袭时,守关军备里有三成火铳打不响,原来那些废铁早被掉包成了北戎的军资。
“林姑娘?”老太监见她盯着账本发怔,赔笑道,“皇后娘娘这些年没少周济北边百姓......”
“百姓?”林清欢猛地合上账本,目光像刀,“朔州去年大旱,云州前年闹雪灾,百姓连树皮都啃不上,皇后倒给他们送玄铁火铳?”老太监被她瞪得后退两步,她却己抓起账本往怀里收,“这些账本我要呈给陛下过目,你且记好今日的话。”
子时三刻,兵部后墙的狗尾巴草被夜风吹得簌簌响。
沈景明贴着墙根翻进院子,腰间软剑割断锁头的声音比蚊虫振翅还轻。
密档房的檀木柜上着九道锁,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铜钥匙,第七把刚插进锁孔,窗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。
“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——”
他动作一顿,待梆子声走远,“咔”地一声打开柜门。
最底层的牛皮档案袋上落着薄灰,封条却是新的。
拆开一看,里面是封边关急报:“北戎王庭近日调兵十万至漠南,有自称‘前朝遗臣’者夜访可汗大帐,言及‘旧主归位’......”
“旧主?”沈景明捏着急报的手在发抖。
前朝余孽、影门刺客、皇后私库的军械,还有那封突然出现的“摄政王”密信——所有线索像根绳子,正往同一个方向收紧。
镇北王府的梅林深处,林清欢裹着月白斗篷站在梅树下。
沈景明从暗巷里转出来时,她正对着飘落的梅花出神,发间东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查到什么了?”两人同时开口,又同时笑了。
林清欢从袖中取出那半页密信,又摊开皇后私库的账本:“摄政王的名字出现在北戎密信里,皇后私库往北边送的不是救济物资,是军械。”
沈景明将影门画像和边关急报放在石桌上:“今日在御林军里发现影门余孽,兵部密档里还有未上报的急报,北戎和前朝遗臣勾搭上了。”
梅枝被夜风吹得轻颤,一片花瓣落在账本上。
林清欢盯着“摄政王”三个字,忽然想起窥天眼最后看到的玉玺金光——原来那金光里不仅有万里山河,还有蛰伏十年的暗流。
“摄政王被流放时,萧氏全族除了他都被处死。”她指尖点着急报上的“旧主归位”,“若他真回了京城......”
“清欢。”沈景明突然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,“明日我去漠北查摄政王踪迹,你......”
“不。”林清欢抽回手,从颈间摘下枚羊脂玉牌,“我昨日翻到母亲的遗物,里面有张地图。”她望着梅林外的宫墙,“城郊有处私宅,是母亲当年的陪嫁庄子。
或许......能找到摄政王回京的线索。“
夜更深了,梅香浸着寒意钻进衣领。
林清欢摸着怀里的玉牌,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:“那处宅子,藏着你真正的身世。”或许,那里不仅有身世之谜,更有能撕开这场阴谋的钥匙。
她抬头望向沈景明,后者眼中的警觉己化作坚定:“我让阿七带人守着私宅,你明日以‘调理身体’为由出宫......”
“好。”林清欢将玉牌攥进掌心,指腹触到牌底浅浅的刻痕——“长乐”,母亲的小字。
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,梅林里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。
林清欢望着暗下来的天空,忽然想起窥天眼的预言里,那方玉玺的金光下,除了万里山河,还有一抹熟悉的玄色身影。
或许,这场暗潮,终要见个分晓了。
(http://www.xiazhiwx.com/book/QGQxpx.html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xiazhiwx.com。夏至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xiazhi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