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雄的长戟带起的风刮得林清欢脸颊生疼，沈景明的剑与戟尖相击迸出的火星子落在她额角，烫得她瞳孔骤缩。
她能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绷得像铁铸的，左肩的血透过两层衣料渗出来，湿热地贴着她后腰——这伤分明比他说的"小伤"重得多。
"清欢！"沈景明低喝一声，剑身一横架开左侧刺来的长枪，"抓稳我！"
林清欢反手攥住他腰间的束带，匕首在掌心硌出红印。
她望着他被血浸透的左肩，喉头发紧——前世他也是这样，总把最危险的伤口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。
那时她不懂他的周全，如今......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肋下的软甲，那里还别着半块虎符，是昨夜冒险从杨远山书房盗来的关键。
"周雄要活的还是死的？"她突然开口，声音比预想中镇定。
沈景明偏头，剑花旋开右边劈来的砍刀："杨远山要祭旗，活的更有看头。"他眼角的血珠滚下来，混着晨露坠在她发间，"但我不会让他们如愿。"
林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，一下下撞着胸腔——这是她重生后最接近死亡的时刻，却比前世任何时候都清醒。
她望着包围圈外渐亮的天色，突然想起窥天眼的限制：每日三次，每次消耗寿元。
此刻用一次，还剩两次留给大典......可若突不出去，大典也没意义了。
"景明，"她贴着他耳畔，"我要开天眼。"
沈景明的剑势顿了顿，枪尖擦着他右肩划过，在铠甲上留下刺目的白痕："寿元不够！"
"就一次。"林清欢攥紧他的束带，"我看见过你在乱箭中护着我冲过御河桥，这次......换我看路。"
沈景明喉结滚动，到底没再反驳。
林清欢闭眼前最后一眼，是他染血的侧脸——十年前雪夜，他也是这样护着她穿过梅树林，那时他不过十五岁，如今铠甲下的肩背宽了一倍，可眼底的火从未熄灭。
黑暗涌上来时，林清欢的太阳穴突突作痛。
她看见自己和沈景明被三十步外的假山挡住，虎贲卫的火把在身后连成火龙；再往前，西角门的门闩锈了半截，门后是条铺满青苔的窄巷，首通宫外的染坊——杨远山的人绝不会想到，他们会往最脏最乱的染坊跑。
"西角门！"她猛地睁眼，额角的冷汗顺着脖子流进衣领，"过假山左转，门闩松的！"
沈景明的剑突然爆发出雷霆般的攻势，他反手抽出腰间软剑，缠住左边敌将的长戟往下一拽，那人身子前倾的瞬间，他飞起一脚踹在对方膝弯。"清欢！"他低喊着带马转向，青骓马吃痛扬起前蹄，重重踏在右边敌人的盾牌上。
林清欢的匕首划开挡路的锁链，血腥味突然浓了几分——是沈景明的伤又崩开了。
她咬着唇，手指按在他后背的穴位上，前世学的医理突然涌上来："景明，提气护心脉！"
青骓马撞开最后两重人墙时，林清欢听见身后传来周雄的怒吼："放箭！"
她猛地扯过沈景明的披风裹住两人，箭簇破空声擦着耳际尖啸。
一支箭扎进沈景明左肩的伤处，他闷哼一声，却把她往怀里又拢了拢。
林清欢摸到他颈侧急促的脉搏，突然觉得眼眶发烫——前世他就是这样，在乱箭中把她护在身下，自己中了七箭，最后倒在她怀里说"对不住，没护好你"。
"这次换我护你。"她贴着他染血的颈窝，轻声说。
西角门的门闩"咔"地断裂时，晨光正好漫过宫墙。
青骓马冲进窄巷的瞬间，林清欢回头望了眼——周雄的火把还在宫门口晃动，像群被掐了脖子的红蛤蟆。
她摸出袖中最后的迷香弹甩过去，浓烟腾起的刹那，沈景明猛地一带缰绳，马转向冲进染坊后巷。
"停！"林清欢扯了扯他的衣袖，"染缸后面有辆运靛蓝的板车，车底夹层能藏人。"
沈景明翻身下马，动作快得像道影子。
他掀开板车的草席，血腥味混着靛蓝的苦香扑面而来。"上来。"他托着她的腰送进夹层，自己紧跟着挤进来，肩伤撞在木板上，疼得他倒抽冷气。
林清欢摸出随身的金疮药，借着板车缝隙透进来的光给他上药："杨远山的人若追来，会查染坊的车，但夹层是新做的，昨夜我让暗卫改过。"她的手指碰到他滚烫的皮肤，"疼吗？"
"不疼。"沈景明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，"这里跳得快，盖过疼了。"
板车颠簸着出了城门时，林清欢数着车辙声。
七声颠簸，三道狗吠，然后是熟悉的梆子响——他们到了镇北王府的秘密别院。
沈景明先翻出车底，转身接住她，青骓马不知何时己被暗卫牵走，院门口的灯笼还亮着，照见他脸上未干的血痕。
"文件。"林清欢立刻摸向他怀中的羊皮卷，指尖触到干燥的血渍，"没湿？"
"用披风裹着。"沈景明解下外袍，露出里面裹得严严实实的卷轴，"杨远山的私兵调令，虎符拓印，还有他和北戎的密信......清欢，我们有了这些，足够让他明天跪在金銮殿上。"
林清欢展开卷轴的手在抖。
前世她就是因为没拿到这些，才看着杨远山扶伪帝上位，将林家满门抄斩。
此刻卷轴上的朱印在晨光里泛着暗红，像前世林家祠堂被烧时的火。
"去换身衣服。"沈景明扯了扯她染血的裙角，"大典还有三个时辰，我让厨房煮了参汤。"
林清欢却突然顿住。
她望着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信封——米白色的信笺，封泥上印着朵半开的荼蘼，不是镇北王府的印记。
"谁送来的？"她抬头问。
沈景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，手己经按在剑柄上："暗卫守着院门，没人进来过......"
林清欢指尖轻轻碰了碰封泥。
封泥是新的，还带着点余温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慢慢撕开信笺——
墨迹未干的纸上，只写着七个字：
"小心背后之人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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