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北王府的暖阁里,炭盆烧得噼啪响,林清欢却仍觉得指尖发寒。
她将账本往檀木桌上一摊,封皮水痕里的杨远山私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:"赵相说杨远山的假奏稿能指鹿为马,但真要扳倒他,还得那份能坐实他通敌的密信。"
沈景明解下大氅搭在椅背上,露出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玄铁剑。
他屈指叩了叩账本:"今日杨远山没拿到这个,必然连夜补救。
若密信还在他手里,明日早朝他能反咬我们伪造证据。"
林清欢攥紧茶盏,指节泛白。
前世她就是吃了这亏——明明截获了杨远山通敌的密信,却在早朝前被他换走,反成了她私藏伪证的罪证。
此刻她喉间发苦,窥天眼今日的三次使用次数己尽,可她仍能清晰记起前世黎明前那阵刺进骨髓的寒意。
"我去宫里找。"沈景明突然开口,指腹着剑穗上的镇北王府暗纹,"杨远山的私宅被我们盯死了,密信若不在他身上,只能藏在宫里。
他上月刚接了典仪使的差,能自由出入偏殿。"
林清欢猛地抬头:"太冒险!宫里耳目众多......"
"不冒险才是真的输。"沈景明伸手按住她手背,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绢首往她骨头里钻,"你忘了赵相说的?
杨远山今夜没拿到账本,明日必然狗急跳墙。
若我们能在早朝前把密信攥在手里,便是给他钉死棺材板的最后一锤。"
他起身从案头取了块羊脂玉佩,那是镇北王老夫人的信物:"我扮作送贡的商队随从,走北宫门。
你让王统领调十名暗卫守在宫墙西角,若我未时还没出来......"
"没有若。"林清欢打断他,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塞进他手心,"这是避毒散,宫里的熏香多掺了料。"她望着他腰间的剑,突然伸手替他系紧剑带,"沈景明,你答应过我要活着看杨远山掉脑袋的。"
沈景明望着她发顶的碎发,喉结动了动。
他屈指刮了刮她鼻尖:"等我回来,给你带御膳房的枣泥酥。"
更漏滴到第五声时,林清欢立在茶楼二楼的雕花窗后。
雪不知何时停了,宫墙在月光下像道黑黢黢的巨蟒。
她数着第三盏灯笼熄灭的时刻,王统领的暗卫己经在宫墙下埋伏妥当——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觉得时间走得这样慢,每分每秒都像在磨她的骨头。
"姑娘,西角门有动静。"春桃端着热粥的手首抖,"穿玄色劲装的,足有二十个!"
林清欢猛地推开窗,冷风灌得她眼眶发酸。
果然,宫墙西角的阴影里晃动着刀光,那些人腰间的狼头纹——是杨远山的私卫!
她攥紧窗棂,指缝里渗出血来:他们怎么会知道?
是赵相府走漏了风声?
还是沈景明的行踪被盯上了?
楼下突然传来马蹄声,林清欢往下一瞧,正见沈景明的青骓马从街角窜出,马背上的人裹着褪色的粗布斗篷,腰间的玄铁剑却藏不住寒芒。
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——他怎么提前回来了?
"清欢!"沈景明的声音混着风声撞进耳朵,他仰头冲她挥了挥手中的羊皮卷,卷角的火漆印在月光下泛着暗红,正是杨远山的私印!
林清欢的眼泪突然涌出来。
她抓起案上的铜镇纸砸向楼下的青石板,"当啷"一声脆响——这是和暗卫约好的信号。
几乎同时,十道黑影从房梁跃下,与杨远山的私卫缠斗在一起。
"跟我来!"沈景明甩了个响鞭,青骓马撞开两个挡路的护卫。
林清欢提着裙角冲下楼,却在跨上马鞍的瞬间听见金属擦过骨缝的闷响。
她回头望去,沈景明的左肩渗出暗红,血珠顺着手臂滴在羊皮卷上,晕开一朵狰狞的花。
"你受伤了!"她的声音发颤。
"小伤。"沈景明反手将她圈在怀里,马速却丝毫未减,"杨远山的人在密道守了三拨,我绕了御花园的假山才拿到。"他低头在她发顶蹭了蹭,"清欢,我们赢了。"
可话音未落,前方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。
当先一人骑在黑马上,铠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——正是杨远山最器重的左膀右臂,虎贲卫统领周雄。
他举起手中的长戟,指向两人:"沈世子,林姑娘,杨相说了,借两位的人头祭旗,他这丞相之位才坐得稳。"
林清欢感觉沈景明的手臂紧了紧。
她侧头望进他眼底,那里翻涌着与前世相同的暗色,却多了簇跳动的火。
他抽出腰间的剑,剑身映着即将升起的朝阳,像把淬了血的虹。
"清欢。"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"记不记得我教你练剑时说的?"
林清欢摸出袖中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,刀刃抵着他心口的位置。
她笑了,眼尾的泪在晨光里闪着碎光:"记得。
背靠背,生死同。"
周雄的长戟己经挥了过来。
沈景明的剑迎上戟尖,火星溅在林清欢脸上。
她望着他被血染红的肩,突然想起昨夜他说的"要活着看杨远山掉脑袋"。
此刻晨光穿透云层,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,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刀兵相击的响。
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无需多言,那里面有十年前雪夜初遇时的温度,有重生后每一步算计里的默契,更有要将这颠倒的乾坤重新摆正的决绝。
而在这目光交汇的瞬间,远处传来晨钟的轰鸣——新的一天,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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