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外的日头爬过飞檐时，本该退朝的太极殿仍弥漫着血腥气。
玄甲卫的尸体被拖走了，却在金砖上留下暗红的擦痕，像条扭曲的血蛇。
林清欢望着那抹痕迹，喉间的腥甜突然上涌——方才用窥天眼时，她分明看见皇后颈后的黑气缠成死结，可此刻皇后被押走的背影虽踉跄，却未现将死之相。
"林姑娘。"沈景明的声音压得很低，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垂在身侧的手背。
他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挥剑时的热度，混着铁锈味的血渍渗进指缝，"暗卫刚传信，凤仪宫暗格的密信不止北境王那封。"
林清欢睫毛微颤。
她早该想到的，昨夜西首门二十车玄铁甲不过是引蛇出洞的饵，皇后若真只靠凤家余孽，三年前就该翻不起浪了。"说。"她声音平稳，指甲却在袖中掐进掌心。
"信尾盖着墨色蝶纹。"沈景明目光扫过殿外跪成一片的宫娥，压低的声音像淬了冰，"暗卫查过，这是二十年前销声匿迹的'暗影'标记。"
林清欢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她曾在林府旧书楼翻到过只言片语——暗影，专事刺杀、窃密的死士组织，连先皇都曾栽在他们手里。
后来先皇派镇北军围剿，却只烧了半座总坛，余下的...她猛地抬头看向沈景明，他眼底的暗沉与她心底的凉意撞了个正着。
"我去查。"林清欢的手指摸到腰间短刃的缠绳，"换身宫女衣裳，混去后苑。"
沈景明的手突然扣住她手腕。
他掌心的血渍蹭在她素色袖上，像朵开败的红梅："太极殿耳目太多，你若被发现——"
"我用窥天眼看过路径。"林清欢抽回手，从鬓间拔下银簪，挑开鬓边碎发，"西六宫偏殿的老榆树下有个狗洞，能通到御膳房后巷。"她顿了顿，声音放软些，"你留在这儿盯着皇帝，他方才看我的眼神...像是起了疑。"
沈景明喉结动了动，最终松开手。
他解下腰间玉佩塞进她手里："若遇危险，捏碎它。"玉佩凉得刺骨，刻着的镇北军狼头硌着掌心。
林清欢转身时，听见他低低说了句"小心"。
她没回头，只将玉佩攥进袖中，脚步轻快得像寻常宫娥——这副模样，连守在殿外的小黄门都没多看一眼。
御花园的月季开得正艳，她却闻见了腐木的霉味。
绕过堆秀山时，老榆树上的蝉突然噤声，她心里一紧，加快脚步。
狗洞藏在斑驳的墙根下，爬满青苔，她蹲下身时，裙角沾了泥，倒像极了被主子罚去扫院子的粗使宫女。
钻过狗洞的瞬间，后颈泛起凉意。
她摸出短刃握在掌心，窥天眼在此时突然发烫——这是要发动的征兆。
她咬着唇，任由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：青石板、红烛、羊皮卷上的墨蝶...然后是剧烈的头晕，她扶着墙缓了片刻，才继续往前。
密道比她想象中窄，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走了约莫半柱香，头顶传来脚步声，她贴着墙根站定，听见两个小太监的对话："听说凤仪宫搜出大逆的东西？" "嘘！
没看见玄甲卫都换了镇北军的人？"脚步声渐远，她才继续往前，终于摸到一扇松动的砖壁。
推砖的声音很轻，却在空荡的密室里格外清晰。
林清欢屏住呼吸，等眼睛适应了黑暗，才看见墙角的檀木柜。
柜上的锁是机关锁，她摸出短刃挑开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摞信笺。
最上面那封的火漆印子还没干，墨色蝶纹在烛光下泛着幽光。
"暗影左使亲启"——她捏着信笺的手在抖。
信里的内容更让她血液凝固："凤氏己弃，速调塞北死士，月圆夜随玄铁甲入禁城。"她想起昨夜舆图上西首门的标记，原来二十车玄铁甲是障眼法，真正的杀招藏在塞北！
"啪嗒。"
密室的门被推开了。
林清欢的短刃几乎要扎进掌心。
她迅速闪到屏风后，屏风中的牡丹纹蹭得她脸生疼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，至少三个人。
"左使说皇后是废物，早该换个棋子。"沙哑的男声带着塞北口音，"那林姑娘倒是棘手，前日在御书房，她看我的眼神..."
"噤声！"另一个声音更冷，"那丫头有怪眼，莫要被她瞧出破绽。"
林清欢的指甲掐进屏风木框。
原来他们知道窥天眼！
她想起方才用能力时的头晕，难道每次使用都会被察觉？
"月圆夜的事准备得如何？"第三个声音响起，像是年长些的，"镇北军虽占了玄甲卫的位置，但沈景明那小崽子..."
"沈世子被绊在太极殿，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。"沙哑男声轻笑，"等暗卫传信说林姑娘失踪，他怕是要急疯——"
"够了！"冷声音突然拔高，"去查密信可还在。"
林清欢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自己的呼吸。
她盯着屏风缝隙里晃动的靴底，右手悄悄摸向袖中的玉佩。
只要捏碎它，沈景明就会带人冲进来，可那样密室的秘密就会暴露，暗影的计划...
"柜子没锁？"沙哑男声突然惊呼。
林清欢的短刃"唰"地出鞘。
她看见屏风投在地上的影子里，有刀尖的反光正慢慢逼近。
"谁在那儿！"
呼吸声骤然停滞。
林清欢贴着屏风，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，混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。
她的短刃抵在屏风上，随时准备冲出去——可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梆子声，是戌时三刻的报时。
"左使传讯！"冷声音突然低喝，"先撤，月圆夜再作计较！"
脚步声仓促离去，密室的门"砰"地关上。
林清欢靠着屏风滑坐在地，后背全是冷汗。
她摸出方才藏在怀里的信笺，墨蝶在月光下泛着幽光，像双盯着她的眼睛。
殿外的梆子声还在响。她知道，真正的危险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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