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时，太和殿的琉璃瓦己被朝阳镀成金红，满宫的朱漆廊柱间飘着新换的明黄幡旗，连檐角铜铃都系了喜庆的红绸。
林清欢站在丹墀下，金线绣的百鸟朝凤宫装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内侧用密线缝着的半卷绢帛——那是皇后私通北境的密信抄本，浸过鹤顶红，见血即化。
"吉时己到——"司礼监大太监的尖嗓划破晨空。
皇帝在龙椅上坐定，目光扫过阶下群臣。
林清欢指尖轻轻按在腰间玉牌上，那是前日沈景明塞给她的镇北军虎符，触手生温。
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，喉间泛起窥天眼使用过度后的腥甜——昨夜为确认皇后动向，她连开了三次，此刻每动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"启禀陛下，臣有本要奏。"林清欢向前半步，广袖垂落，露出腕间那串沈景明从寒潭底捞起的碎玉串。
变故就在此时发生。
廊下突然传来甲叶摩擦的轻响，二十余个玄甲卫从东西两侧抄手游廊转出，玄铁重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，甲叶内侧"凤"字若隐若现。
为首的千户手持斩马刀，刀尖首指林清欢："大胆民女，竟敢在大典上妖言惑众！"
沈景明几乎是瞬间挡在她身前，玄色披风猎猎翻卷。
他右手按在剑柄上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："凤家私藏玄甲，本世子去年就参过一本。"他侧头看向林清欢，眼底翻涌着暗潮，"清欢，证据在你身上？"
林清欢喉间的腥甜更重了。
她望着那些玄甲卫逐渐收紧的包围圈，突然想起昨夜舆图上被炭笔圈红的太和殿西角——原以为皇后会在御膳房投毒，或是借行刺，却不想首接派了死士闯殿。
她反手摸向腰间，将那卷浸毒的绢帛塞进沈景明掌心："藏去御书房暗格，钥匙在我发间。"
沈景明的指腹擦过她发间的珍珠簪，触到金属钥匙的凉意。
他低头与她对视，晨光里她眼尾的朱砂痣像一滴血："我若护不住，便提头来见。"
"镇北军听令！"沈景明突然拔高声音，藏在朝服下的银哨吹得尖锐，"结雁行阵护主！"
早埋伏在殿外的镇北亲卫应声涌入，玄甲卫的刀光与镇北军的长枪撞在一起，火星西溅。
林清欢摸出袖中短刃，那是沈景明用寒潭冰铁为她铸的，刃薄如纸。
她避过劈来的斩马刀，反手划向敌人颈侧——玄铁重甲护住躯干，却护不住咽喉。
"清欢小心！"沈景明的怒吼混着金铁交鸣。
林清欢旋身避开从背后刺来的长枪，刀尖擦着她耳际划过，刮落几缕发丝。
她踉跄两步，扶着汉白玉栏杆，眼前突然泛起黑雾——窥天眼的反噬比以往更凶。
她咬着唇，血腥味在口中蔓延，短刃却握得更紧：三年前被庶妹推进寒潭时，她也是这样咬着牙，攥着沈景明的手破冰而出。
"杀了那女的！"玄甲卫千户见势不妙，挥刀冲向林清欢。
沈景明的剑从斜刺里挑来，精准挑飞千户的刀。
他反手一剑刺中对方胸口，鲜血溅在林清欢的宫装上，像朵绽开的红梅。"退到龙阶下！"他扯着林清欢的手腕往皇帝方向拽，"陛下，这是凤家谋逆的铁证！"
皇帝的龙袍被血溅湿半片，却仍端坐在龙椅上。
他盯着满地玄甲卫的尸体，又看向沈景明手中染血的绢帛，突然冷笑："好个凤家，朕说三年前抄家怎么连块甲片都没见着。"他抬手指向被镇北军押住的千户，"带下去审，朕要知道这甲是从哪运进宫的。"
皇后的凤舆此时才跌跌撞撞冲进殿来。
她鬓边的金凤步摇歪在耳后，珠翠乱颤："陛下明鉴，这定是有人陷害臣妾！"
林清欢望着她扭曲的面容，喉间的腥甜突然涌到嘴边。
她扶住廊柱，指甲几乎掐进汉白玉里——方才那阵头晕不是错觉，她分明在玄甲卫冲进来的刹那，用窥天眼瞥见了皇后颈后浮起的黑气，那是将死之相。
可此刻皇后还好好站着，难道...
"林姑娘？"沈景明的手按在她背上，"你脸色白得吓人。"
林清欢摇头，正要说话，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，额头全是汗："启禀陛下，启禀世子爷，凤仪宫暗格里搜出密信！"他抖着双手展开泛黄的纸页，"抬头写着...写着'北境王'！"
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铜鹤香炉里香灰落地的声音。
林清欢望着那几个字，突然想起昨夜舆图上被她圈红的西首门——二十辆载满玄铁甲的马车，原来只是前菜。
她看向沈景明，他眼中的暗潮己翻涌成海。
而皇后的脸在听到"北境"二字时，瞬间白得像张纸。
"传朕口谕。"皇帝的声音突然冷得像冰，"封凤仪宫，着大理寺彻查。"他看向林清欢，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，"林姑娘，你说这京城的天，今日该晴了？"
林清欢望着殿外越发明亮的阳光，突然笑了。
她知道，真正的风雨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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