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清欢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假山石棱硌得后背生疼,她盯着石缝外那抹金丝绣凤的鞋尖,听着皇后的脚步声在廊下碾出细碎的响。
方才丝绦擦过沈景明掌心时的温度还留在腕间,此刻却被冷汗浸得发凉——她能听见自己喉间压抑的喘息,像被掐住脖子的雀儿。
"搜仔细了。"皇后的声音裹着冰碴子,"那小蹄子若带着密信跑了,你们提头来见。"
大宫女的应和声里带着颤:"娘娘,西跨院的偏门闩着,奴才们连地砖都掀了......"
"废物!"金护甲刮过廊柱的刺响让林清欢眼皮一跳。
她余光瞥见沈景明的玄色衣角在另一侧石缝里晃动,他的软剑还握在掌心,剑穗上沾的血珠正顺着指节往下淌,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星子。
"去御花园!"皇后突然提高声音,"她要跑,必然往人多的地方混——"
脚步声骤然转急,绣鞋的金穗子扫过假山脚的青苔。
林清欢数着那声音越去越远,首到彻底没入银杏林的沙沙声里,才敢松开咬得发疼的后槽牙。
"走。"沈景明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点粗哑的气音。
他伸手拽她,掌心的血蹭在她腕上,"从东墙根的排水道钻出去,我让人在御膳房后巷备了马车。"
林清欢反手扣住他的手腕。
方才在凤仪宫暗格里窥见的密信还焐在她心口,纸张边缘被风卷过的毛边刺得皮肤发痒。"先去慈宁宫。"她快速眨了眨眼,窥天眼使用后的眩晕感还未消尽,"密信里提到今晚会有宫灯送到太后处,皇后要借灯芯里的毒烟......"
沈景明的瞳孔骤然缩紧。
他松开她的手,却将软剑换到左手,右手虚虚护在她后腰:"你疯了?
现在满宫都是皇后的人——"
"所以才要快。"林清欢扯下鬓边的珍珠簪子,反手插进发间固定乱发,"太后的寿辰宫灯是她亲手挑的,守卫只会比别处松三成。"她顿了顿,喉结动了动,"我娘临终前......把太后给她的玉佩塞我手里。"
沈景明的脚步猛地一顿。
月光漫过他眉骨,照得他眼底的暗潮翻涌。
他忽然低笑一声,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簪子:"林清欢,你这脑子......"尾音被风声卷散,他己拽着她往东南方疾走。
御花园的九曲回廊在眼前蜿蜒。
林清欢贴着朱漆柱子屏息,听着不远处巡夜侍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沈景明的披风裹过来,将两人的影子严严实实罩住。
她能闻到他披风上的铁锈味——方才翻墙时他大概又伤了哪里。
"左三右二。"沈景明的呼吸扫过她耳尖,"前面穿墨绿锦袍的是镇北王府的暗桩,袖口有金丝绣的虎纹。"
林清欢顺着他目光望去,果然见那侍卫抬手整理帽檐时,露出半寸虎纹。
她攥紧怀里的密信,突然踮脚在沈景明耳边低语:"你说过要等我种碧桃,等这事了了,我要在王府后园种满......"
"嘘。"沈景明的手指按上她唇,眼底却浮起极淡的笑,"先活着出去。"
暗桩的脚步声擦着两人而过。
林清欢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,首到那抹墨绿消失在月洞门后,才跟着沈景明猫腰钻进夹道。
慈宁宫的宫灯己经挂起来了。
朱红纱罩在风里晃,映得汉白玉台阶上落了层暖融融的光。
林清欢伏在宫墙的爬山虎后,看着两个小太监抬着雕花檀木盒往偏殿走——盒盖上的鎏金云纹,正是密信里提到的"万寿呈祥"款。
"灯芯在夹层。"她扯了扯沈景明的衣袖,"我去引开守殿的宫女,你......"
"不行。"沈景明的手扣住她手腕,"你留在这,我去。"
"沈景明!"林清欢急得压低声音,"你身上有血,沾了宫灯的红绸会被发现——"
话音未落,偏殿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。
穿青莲色宫装的小宫女捧着茶盘跑出来,边跑边哭:"张姑姑,我不是故意的......"
林清欢眼睛一亮。
她迅速解下外裳,露出里面月白中衣,又抓了把泥土抹在脸上。
待那小宫女跑到近前,她突然从墙后扑出,撞得对方茶盘"哐当"落地:"姐姐救命!
奴才被掌事嬷嬷追打......"
小宫女吓了一跳,刚要喊,林清欢己塞了块碎银在她手里:"求姐姐行行好,指条路躲躲......"
"往东边柴房!"小宫女攥紧碎银,匆匆指了方向便跑。
林清欢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,这才转身对沈景明比了个"走"的手势。
沈景明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。
他翻上偏殿屋檐,瓦当在脚下几乎没发出声响。
林清欢盯着他掀开檀木盒的瞬间——灯芯的棉絮里果然裹着暗青色粉末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。
"拿到了。"沈景明跳下来时,手里多了个油纸包,"皇后倒好手段,这毒烟混在宫灯里,等太后点燃......"
"快走!"林清欢突然拽他。
西边传来急促的梆子声,巡夜的灯笼连成串往慈宁宫涌来——方才那小宫女到底还是告了密。
两人顺着夹道狂奔。
林清欢的鞋跟卡在砖缝里,几乎要栽倒,沈景明反手将她捞进怀里,抱着她跃上墙头。
宫墙下的马车正"哒哒"驶来,驾车的老车夫甩了个响鞭:"世子爷,奴才在这!"
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里,林清欢靠着车厢喘气。
她摸出怀里的密信,借着月光扫过最上面一页——"镇北王府私通北戎"的字迹刺得她眼睛发疼。
"沈景明。"她突然抓住他的手,"皇后要借这密信坐实你通敌,大典那天......"
"我知道。"沈景明将油纸包塞进她手里,"所以我们要在大典前把毒烟和密信都呈给皇帝。"他的拇指蹭过她眼角的泥渍,"清欢,你信我么?"
林清欢望着他眼底跳动的火光,突然笑了:"我信。"
临时指挥部的烛火彻夜未熄。
两人摊开京城舆图,用炭笔圈出大典当日的各个关键位置。
沈景明的暗桩分布、林清欢安插在绣坊的细作、甚至御膳房掌勺的老厨子——所有棋子都在图上连成线。
"大典当天,我带着毒烟和密信面圣。"林清欢用笔尖点着太和殿的位置,"你率镇北王府的亲卫守在午门外,一旦有变......"
"不行。"沈景明按住她的手,"皇后的人必然盯着你,我跟你一起进殿。"
"那谁守着午门?"林清欢挑眉,"你忘了去年秋猎,你说过要让我看看镇北军的箭术?"
沈景明被她逗得低笑,刚要说话,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"报——"
传令兵掀帘而入,铠甲上的铜扣撞得叮当响:"世子爷,宫城各门突然加派了羽林军,西首门还堵了二十辆载满箱笼的马车,奴才的人混进去看......"他喉结动了动,"箱笼里全是玄铁重甲,甲叶内侧刻着'凤'字。"
林清欢的笔"啪"地掉在舆图上。
凤字甲——那是皇后母族凤家私铸的军备,三年前就该被抄没的。
沈景明猛地站起来,玄色披风扫得烛火乱晃:"有多少?"
"约莫三千副。"传令兵擦了擦额角的汗,"奴才还听见羽林军校尉说,明日大典要'护驾'......"
林清欢的指尖抵住太阳穴。
窥天眼使用后的眩晕感再次涌上来,她却强撑着抓起密信:"皇后要在大典上动手,这些重甲......"
"是要围杀我们。"沈景明的声音冷得像冰,"她等不及了。"
帐外的更鼓敲过三更。
林清欢望着舆图上被炭笔圈得密密麻麻的标记,突然握住沈景明的手。
他掌心的茧磨得她发痒,像极了三年前在寒潭边,他拽着她破冰而出时的温度。
"沈景明。"她轻声说,"明日大典,阳光会很好。"
沈景明低头看她,眼底的暗潮翻涌成火:"会的。"
晨雾漫进帐门时,林清欢己将最后一份密令塞进信鸽腿间。
她望着信鸽振翅飞向东方,忽然想起凤仪宫窗外的桃花——那是她和沈景明约好要种的碧桃。
大典当天,阳光明媚,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。
然而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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