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銮殿的琉璃瓦在日头下晃得人眼睛生疼,林清欢攥着染血的密信,指节泛白。
信纸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——是皇帝暗卫"玄铁"的特殊密文,每一笔都浸着朱砂,在宣纸上洇出暗红的痕:"皇后与杨远山通联,二十年前林府血案,亦有她手书密令。"
"欢儿?"沈景明的声音带着沙哑,染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颤的手背。
他玄色锦袍上的血渍己经凝成深褐,可抱她的力道依然稳得像座山。
林清欢猛地抬头,眼尾的红血丝绷成蛛网。
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——她跪在林府祠堂,看着嫡母被拖走时脖颈间的翡翠坠子,那是皇后母家陈氏的族徽;三个月前她落水时,救她的老船工说看见推她的人腕间戴着珍珠串,而皇后每晨必戴的正是南海金珠串成的手钏。
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,早就是精心编织的网。
"景明,"她将密信塞进沈景明掌心,"我要去凤仪宫。"
沈景明的瞳孔骤缩。
凤仪宫是皇后的寝宫,守卫比御书房还森严三倍。
他刚要开口,却见她指尖抚过腰间那截被血浸透的丝绦——那是他前日亲手为她系的同心结,结心处还藏着半块虎符。
"我换身宫女服,"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可眼底烧着淬了毒的火,"玄铁说皇后今日未去慈宁宫问安,此刻该在凤仪宫批宫务。
我用窥天眼探过路径,后巷的狗被喂了安神汤,值夜的老嬷嬷耳背。"
沈景明突然扣住她手腕。
她手臂上的刀伤还在渗血,在他掌心洇出小红点。"你今日己经用了两次窥天眼。"他声音发紧,"第三次...要折五年寿元。"
林清欢反手握住他的手,将半块虎符按进他掌纹里:"我这条命,本来就是借来的。"她踮脚吻了吻他下颌的血渍,"等我回来,我们去镇北王府的桃林,你说要给我种十亩碧桃。"
沈景明喉结动了动。
远处传来羽林军押解杨远山的吆喝,他望着她转身的背影,突然扯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:"宫道风大。"
林清欢裹紧染血的玄色锦袍,混在送午膳的宫女队伍里往凤仪宫走。
宫墙下的青苔滑得她险些摔倒,她扶住廊柱时,指腹触到冰凉的汉白玉——和二十年前林府正厅的柱子一个质地。
那时她跪在柱脚,听着庶妹林月白在正厅说:"姐姐若是死了,母亲或许能消气。"而如今她才知道,那"母亲"根本不是林夫人,是坐在凤仪宫的皇后。
凤仪宫的朱漆大门虚掩着,她绕到侧门,袖中摸出玄铁给的竹哨。
三声短鸣后,看门的小宫女掀开门帘,眼神扫过她腰间的丝绦结——那是沈景明独有的系法。
"后殿西阁有个暗格,"小宫女压低声音,"皇后昨日亲手锁的,钥匙在她腕间的金护甲里。"
林清欢的心跳撞得耳膜发疼。
她溜进偏殿,透过雕花窗看见皇后正坐在主位,鎏金护甲敲着茶盏:"杨远山那蠢货,怎么连个林清欢都杀不死?"
"娘娘放心,"旁边的大宫女捧上茶盘,"奴婢己让御膳房在林姑娘的补汤里加了鹤顶红,今晚她喝下去,就算神仙也救不活。"
林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退到廊下,咬破舌尖逼自己冷静——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。
她摸出腰间的丝绦,这是沈景明用镇北王府的冰蚕丝织的,刀枪不入。
她将丝绦缠在腕间,指尖触到结心处的虎符,突然想起沈景明说过:"这虎符能调三千暗卫,足够护你周全。"
西阁的门闩是铜制的,她用发簪挑开,迎面扑来沉水香混着霉味。
暗格在博古架后,她推开通花木门,看见整整齐齐码着的密信——最上面一封的封皮上,赫然盖着皇后的凤印。
"林姑娘好兴致。"
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林清欢转身,正撞进皇后的目光里。
那双眼像寒潭里的冰,二十年前她跪在林府时,这双眼睛也这样看过她——那时她以为是嫡母的厌恶,如今才知是猎人看猎物的审视。
皇后的金护甲划过她脸侧,在她耳后留下道血痕:"你以为能查到什么?
林府满门抄斩,是先皇下的旨;你娘的死因,是她自己撞了柱子。"她突然笑起来,护甲尖挑起林清欢腰间的丝绦,"倒是沈世子的东西,倒是新鲜。"
林清欢的后背贴上博古架,瓷瓶在她身侧摇晃。
她盯着皇后腕间的金护甲——那里面果然插着钥匙。
她想起窥天眼的第三次使用还没用,咬了咬牙,闭上眼。
眼前浮现出半刻钟后的景象:皇后会抬手整理鬓发,金护甲会滑到腕间;大宫女会端着茶盘进来,脚步会踩碎廊下的青石板;西阁的窗棂会被风掀起,吹落暗格里的密信。
她猛地睁眼,寿元流逝的眩晕感让她踉跄。
皇后的手己经扣住她喉咙:"你以为沈景明能救你?
他的镇北王府,早被我安了三十个细作。"
林清欢反手抓住她手腕,丝绦缠上金护甲用力一扯。
钥匙"当啷"落地,暗格里的密信被风卷得漫天都是。
皇后的脸瞬间惨白,她挥袖要打,却被林清欢矮身躲过,撞在博古架上。
"抓刺客!"大宫女的尖叫刺破殿宇。
林清欢捡起地上的密信塞进怀里,丝绦缠住房梁荡向窗口。
她听见皇后在身后喊:"别让她活着出去!",而窗外,沈景明的玄色披风正掠过宫墙,软剑出鞘的龙吟混着她的心跳,震得金瓦上的牡丹花瓣簌簌落下。
她撞出窗户的瞬间,丝绦突然一紧——是沈景明的手,带着她落在宫墙下的桃树上。
他的软剑还滴着血,却把她护在身后:"我就说,要等你回来种碧桃。"
林清欢望着凤仪宫方向,皇后的身影在朱门后若隐若现。
她怀里的密信还带着暗格的霉味,而腰间的丝绦结被扯得有些松了——那是沈景明刚系上时的模样,像极了他们要一起拆开的这局,再深的阴谋,总会有解开的那一天。
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林清欢迅速将密信塞进沈景明怀中,转身躲进旁边的假山后。
她贴着冰凉的石壁,听见皇后的声音由远及近:"给我仔细搜!
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"
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,她屏住呼吸,望着假山缝隙外晃动的绣鞋——那是皇后最爱的金丝绣凤鞋,每一步都踩得地砖咚咚响。
而沈景明的气息就在不远处,像团烧得正旺的火,隔着假山暖着她冰凉的指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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