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雪未消的巷子里，青石板泛着冷光。
林清欢跟着沈景明转过三道暗门，首到听见门后机关轻响，才松开攥得发麻的袖口。
"这里是镇北王府在京都的暗桩。"沈景明反手插上门闩，玄色大氅扫过青砖地，带起一缕沉水香，"杨远山的人就算追到巷口，也摸不着这处密道。"
林清欢倚着墙缓了缓呼吸，怀里的玉印硌得胸口生疼——那是赵丞相昨夜塞给她的，说是能开御花园假山下的暗格。
她望着沈景明解下腰间虎符放在案上，油布包在烛火下投出方方正正的影子，喉间发紧："礼单里的半块虎符，和赵姑娘的血书......"
"是杨远山私调边军的铁证。"沈景明抬眼，眼尾红痣在烛火里忽明忽暗，"但赵丞相说还有份更要紧的文件——能坐实他勾结南楚的密信。
若找不着......"
"明日大典，杨远山会把水搅得更浑。"林清欢打断他，指尖无意识着玉印上的云纹，"赵老说那文件藏得极深，连他安插在杨府的细作都探不到下落。
可方才刀客提到赵府私印......"她突然顿住，睫毛颤了颤，"或许杨远山根本没把文件放在杨府——他要藏的，是连皇帝都难以察觉的地方。"
沈景明的手指在虎符上轻叩两下，烛火"噼啪"爆了个灯花："皇宫。"
林清欢抬头，两人目光相撞。
她想起赵丞相说过的话——杨远山最善借帝王耳目为己用，能瞒过满朝文武的，唯有藏在帝王脚边。
"我有镇北王府的腰牌，子时后能以送冬猎贡品为由进宫。"沈景明扯下大氅搭在椅背上，露出里面玄色劲装，"你在宫门外的茶楼盯着，若见杨府的人往宫城方向去，立刻发信号。"
"景明。"林清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触到他袖口下紧绷的肌肉，"赵老说杨府偏院有专人熬药，气味里混着慢性毒。
我让刘院正带着太医院的人候着，等你出宫就......"
"先办要紧事。"沈景明反握住她的手，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冻得发红的指节传进来，"等拿到密信，有的是时间收拾杨远山。"
更漏声从窗外漏进来，林清欢望着他束起的发间晃动的玉冠，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："当心御花园的巡夜卫，他们每更换班，卯初会去东角门领热汤。"
沈景明挑眉："赵丞相连这个都告诉你了？"
"他说要保孙女的清白，总得有点诚意。"林清欢松开手，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塞给他，"避毒散，若遇到机关......"
"记住了。"沈景明将瓷瓶收进怀中，转身推开暗门。
晨雾顺着门缝涌进来，沾湿了他的肩，"卯时三刻，宫门外老柳树下见。"
林清欢站在门后，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，才转身取出案上的油布包。
礼单上的朱砂印还未干透，赵姑娘的血书皱巴巴团在最底下，字迹斑驳："杨贼与南楚使者密会于御苑梅亭......"
她攥紧血书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，她抄起案上的斗笠扣在头上，出门时撞翻了炭盆，火星溅在青砖上，像极了昨日柴房里刀客眼中的凶光。
宫门外的茶楼二层，林清欢掀开棉帘时，茶博士正擦着油腻的桌子："姑娘早，您要的碧螺春......"
"不用。"她抛给他一锭碎银，"盯着南边巷子，若有穿青布短打的人往宫城跑，立刻敲这铜铃。"她将随身的铜铃放在桌上，转身坐到临窗的位置。
晨雾里的宫墙像道灰黑的巨蟒，林清欢望着城楼上晃动的灯笼，喉间发紧。
她摸出怀里的玉印，在掌心呵了呵气——这是赵丞相用半条命换来的线索，若沈景明找不到......
"叮——"
铜铃突然响起。
林清欢猛地转头，见茶博士冲她挤眼，手指向南边。
她扒着窗沿望去，三个青布短打正往宫门口跑，每人腰间都别着杨府的玄铁令牌。
"景明。"她轻声念了句，抓起桌上的信号弹冲下楼。
御花园的梅树落了一层白霜，沈景明贴着廊柱避开巡夜卫的灯笼，袖中玉印硌得手腕生疼。
赵丞相说的假山在梅林尽头，他绕开结冰的鱼池，靴底碾碎枯枝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。
"停！"
巡夜卫的呵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。
沈景明心下一惊，正要往假山后躲，却见那卫卒踢了踢脚边的灰堆——方才他为试机关，故意踢翻了装炭灰的瓦罐。
"许是野猫。"另一个卫卒裹了裹棉袍，"走了走了，东角门的羊肉汤要凉了。"
脚步声渐远，沈景明长出一口气。
他绕到假山背面，按照玉印上的纹路对准石缝——"咔"的一声，最上层的石块陷了进去。
暗格里的羊皮卷裹着南楚的金漆封泥，沈景明刚要伸手，腕间突然一痛——是林清欢的玉牌在发烫！
他猛地扯出羊皮卷塞进怀里，转身就跑。
穿过梅林时，袖角刮断了一枝绿梅，残花落在雪地上，像一滴未干的血。
宫门外老柳树下，林清欢攥着信号枪的手在发抖。
她望着城楼上的灯笼由红转白，卯时三刻的更鼓声刚响，就见朱漆宫门"吱呀"开了道缝，玄色身影闪了出来。
"找到了？"她迎上去，见沈景明怀里鼓鼓囊囊，眼里的光几乎要烧起来。
"在这。"沈景明拍了拍心口，鬓角沾着梅瓣，"但杨远山的人......"
"我看到了。"林清欢打断他，指向街角——三个青布短打正往这边张望，更远处，二十几个披甲士兵正从巷口涌来，刀枪相撞的声响在晨雾里格外清晰。
领头的校尉扯开嗓子："镇北王世子私闯皇宫！拿下！"
沈景明将林清欢往身后一带，指尖摸到腰间的虎符。
林清欢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，突然想起昨夜柴房里他递来油布包时的温度——原来有些默契，不必言语。
士兵的脚步声近了，晨雾里传来铁器刮过青石板的声响。
林清欢抬头，正撞进沈景明的眼睛。
他眼尾的红痣被晨光染得发亮，像是藏着一团火。
下一刻，两人同时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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