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里飘着铁锈味，林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二十步外，披甲士兵的锁子甲在微光下泛着冷光，领头校尉腰间悬着杨府特有的玄铁虎纹佩——杨远山这是要拿镇北王世子的血祭旗。
"往我身后缩。"沈景明的声音压得很低，掌心却悄悄把虎符塞进她手里。
虎符还带着他的体温，纹路硌得她虎口发麻。
她抬头，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尾，那里有颗红痣，像被晨光点燃的火星。
"世子爷好大的胆子！"校尉抽出佩刀，刀鞘磕在青石上发出脆响，"私闯皇宫，意图不轨，今日便是镇北王府......"
"聒噪。"沈景明突然动了。
他足尖点地跃上旁边的老柳树，垂落的枝桠扫落一片晨雾。
待雾气散开时，他己单脚勾住树杈，腰间软剑"唰"地出鞘，首取校尉咽喉。
这是镇北王府的"穿云式"，林清欢在兵书里见过图示。
可真正见他使出来，才知什么叫快如闪电——软剑擦着校尉耳垂划过，削断了他半缕胡须。
校尉惊得踉跄后退，撞翻了身后的士兵，刀枪相撞的脆响里，人群出现第一道缺口。
"护好目标！"校尉捂着火辣辣的耳垂吼道。
士兵们重新围拢，刀盾组成半圆阵型缓缓逼近。
沈景明落在林清欢身侧，软剑挽了个剑花，剑气掀起她额前碎发："我挡正面，你找路。"
林清欢攥紧信号枪的手松开了。
她闭眼前最后看见的，是沈景明袖口渗出的血——方才跃上树杈时，不知被什么划了道口子。
她咬了咬舌尖，运转窥天眼。
眼前的景象突然重叠。
她看见自己被士兵按在地上，虎符被踩进泥里；看见沈景明的软剑断成两截，胸口插着羽箭；又看见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巷，墙根开着几簇早开的腊梅，尽头是朱漆斑驳的角门，门后停着辆带镇北王府暗纹的马车。
头痛如裂，她踉跄一步，被沈景明稳稳扶住。"东南方。"她贴着他耳边说，"第三块青石板下有块砖松动，掀起来能看见墙根的腊梅——那是出口。"
沈景明的喉结动了动，指尖在她后背轻轻点了三下。
这是他们在柴房里约定的暗号："我信你"。
"得罪了。"他突然打横抱起她，软剑在头顶划出银弧。
士兵们的刀盾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，有人挥刀砍向他的后背，他侧过身用肩甲硬接，金属摩擦声刺得林清欢耳膜发疼。
"景明！"她攥住他的衣襟，触到一片湿热——刚才的伤口在渗血。
"不碍事。"他的呼吸扫过她发顶，"数到七。"
她数到第三下时，沈景明突然旋身踢飞左侧士兵的盾牌。
飞溅的木片砸中右边士兵的面门，人群再次出现缺口。
数到第七下，她看见墙根那簇腊梅了，鹅黄色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。
"放我下来！"她挣开他的手臂，扑向第三块青石板。
指甲缝里渗出血丝，终于掀开松动的砖块——墙根下果然有个半人高的洞，是当年修建宫墙时留下的排水道。
"你先。"沈景明反手刺倒追来的士兵，软剑上的血珠溅在她脸上。
林清欢没接话，拽着他的衣袖就往洞里钻。
霉味混着泥土味扑面而来，洞顶有水滴落，砸在她后颈冰凉刺骨。
身后传来士兵的叫骂："追！别让世子跑了！"
沈景明在她身后推了把："快！"
洞道比想象中长，林清欢的裙角被碎石勾住，她扯断丝线继续爬。
终于看见洞口透进的光了，她扒着洞沿翻出去，正撞进马车夫的怀里。"镇北王府的暗桩。"沈景明跟着翻出来，反手用石块砸塌洞道，"他们追不上了。"
马车"吱呀"启动时，林清欢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。
沈景明扯下外袍裹住她，露出里衣上那片刺眼的红——伤口足有三寸长，还在往外渗血。
"怎么不早说？"她颤着手去解他的衣带。
"说了又如何？"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，"这里跳得很稳，说明死不了。"
马车拐进镇北王府设在城郊的临时指挥部时，天边刚泛起鱼肚白。
林清欢扶着他下车，看见院门口站着的暗卫——个个腰杆挺首，却都带着黑眼圈。
显然整夜都在等消息。
"文件呢？"她突然想起什么，去摸他怀里。
沈景明扯出被血浸透的羊皮卷，封泥还完好："在这。"
两人冲进正厅时，案上的沙漏只剩最后一捧细沙。
林清欢展开羊皮卷，南楚金漆印信在晨光下泛着暖光——这是杨远山勾结南楚的铁证。
沈景明蘸了朱砂在关键处圈点，血珠滴在纸上，像朵绽放的红梅。
"大典还有三个时辰。"他的声音有些发哑，"得把副本送到六部各堂官手里。"
"我让暗卫骑快马。"林清欢摸出腰间玉牌，刚要唤人，一阵穿堂风突然掀开门帘。
一张素色信纸"啪"地落在案上，墨迹未干的字迹刺痛了她的眼——
"小心背后之人。"
林清欢抬头，门帘还在晃。
院里的暗卫正在检查马车，没有人靠近过正厅。
她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，转头看向沈景明。
他也正盯着那行字，眼尾的红痣在晨光里，像团即将燎原的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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