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更梆子刚敲过,林府暗室的烛火突然晃了晃。
林清欢对着铜镜扯下最后一支珠花,珠串相撞的轻响里,镜中女子眼尾的朱砂痣跟着颤了颤——那是她重生后特意点的,为的是让杨远山每次见她都想起,当年被他推下悬崖的林府真嫡女,死不瞑目。
玄色夜行衣贴在身上时,她指尖顿了顿。
这料子是沈景明从塞北带回来的,说是用狼腹下的软毛混着金线织的,轻便又抗寒。
她摸到腰间淬毒匕首的刀鞘,半朵并蒂莲的刻痕硌着掌心——那是沈景明亲手雕的,说等大事成了,要补全另外半朵。
"阿九。"她转身时,裙裾扫过青砖,"马备好了?"
"备在后门槐树下。"阿九从暗格里捧出个乌木匣,"参丸带了七颗,您方才咳得狠,夫人熬的雪梨膏也装了小瓷瓶。"姑娘的身子经不得冻,她盯着林清欢泛青的唇色,到底没敢劝,只把狐毛围脖往她颈间塞了塞,"赵府西墙有段年久失修,您从那翻进去最稳妥。"
林清欢捏了捏围脖,狐毛软得像团云。
她想起昨日沈景明说要陪她来,被她硬拦了——杨远山的暗桩藏得极深,多个人就多份风险。
袖中玉牌突然发烫,她摸了摸刻着"生死与共"的地方,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:"我要是一刻钟没动静,你带阿七去城南破庙。"
"姑娘!"阿九急得眼眶发红,"您这是..."
"嘘。"林清欢按住她的手,"杨远山要的是我的命,不是你的。"她推开窗,冷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,沾在睫毛上凉丝丝的,"走了。"
翻墙时她用了三分力。
赵府西墙的砖缝里果然长着青苔,她踩着凸起的砖棱往上攀,指尖刚触到墙沿,窥天眼突然发烫——这是要发动的前兆。
她咬咬牙,强行压下使用的冲动。
上次用了两次就咳血,今日要留着关键时候看暗桩位置。
落地时靴底陷进半寸厚的雪,她蹲在影里听了听。
前院更夫的梆子声隔得远,后宅连犬吠都没有,倒像座空宅。
她贴着游廊往佛堂方向挪,青砖缝里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,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。
"刘三,你说杨大人给的银子够不够娶春香楼的小翠?"
突然有男声从假山后传来。
林清欢的背瞬间绷首,她顺着廊柱滑到阴影里,指尖摸向腰间匕首。
雪光映着假山石,两个穿灰布短打的男人正蹲在石凳上烤火,铜盆里的炭星子噼啪乱溅,其中一个还搓着手里的银锭。
"够个屁。"另一个裹了裹棉袄,"杨大人说了,等拿到那本册子,再赏二十两。
你当那东西好拿?
赵老头的佛堂暗格,连他亲儿子都不知道。"
林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果然是杨远山的人!
她记得今日下午在佛堂,暗格里的湿纸还带着浆糊味——定是这伙人趁小沙弥领月钱时,用湿纸封了机关,等纸干了再取走东西。
小沙弥撞见他们,所以被灭口投井。
"可那林姑娘不是好相与的。"烤火的男人搓了搓手,"我听说她身边有个叫阿七的,杀人不眨眼。"
"怕什么?"另一个嗤笑,"杨大人早备了后手。
等明日大典,林姑娘要是敢拿原件,咱们就说她伪造;要是拿不出...呵,镇北王世子的婚约,可抵不过欺君之罪。"
林清欢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原来杨远山要的不只是证据,是要借明日的立后大典,把她和沈景明一起拖进泥潭!
她刚要挪步跟上去,身后突然传来碎雪声——有人!
她蜷身滚进旁边的腊梅丛,花刺扎得手背生疼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,是皮靴碾过积雪的闷响。
她屏住呼吸,看着两道影子从游廊那头过来,前面的人腰间挂着个玉牌,月光下隐约能看见"忠"字——那是杨远山府里暗卫的标记!
"东西藏好了?"前面的人停在假山前,声音像块冰,"杨大人说,子时三刻必须送出城。"
"藏在柴房第三口缸底下。"烤火的男人慌忙起身,"小的们连缸底都用泥封了,绝对查不出来。"
林清欢的手指抵在唇上。
柴房...她记得赵府柴房在西北角,离佛堂隔着两个院子。
她刚要记清方向,皮靴声突然转向,朝着腊梅丛过来了!
"什么动静?"暗卫的手按在刀柄上,"有人!"
林清欢的心跳到了喉咙眼。
她盯着越来越近的皮靴尖,右手悄悄摸向袖中参丸——若被发现,只能拼着耗寿元用窥天眼找生路了。
雪粒子落进衣领,顺着脊背往下滑,冷得她打了个寒颤。
"是麻雀。"另一个暗卫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,"方才扑棱了一下,我刚看见飞远了。"
皮靴声顿了顿,又往柴房方向去了。
林清欢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,夜行衣贴着皮肤凉飕飕的。
她等那几道影子彻底消失,这才从腊梅丛里钻出来,手背被花刺划了道血痕,在雪地里格外刺眼。
柴房第三口缸...她摸了摸腕间玉牌,沈景明的体温似乎透过玉质渗进来。
明日大典还有十二个时辰,她必须在子时前拿到东西。
她刚要往西北角走,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——比之前的暗卫更重,像是两个人在狂奔,靴底的泥点子甩在青石板上,啪嗒啪嗒响。
林清欢迅速闪到廊柱后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混着粗重的喘息。
她听见其中一个人骂:"奶奶的,那小娘子跑挺快!"另一个说:"杨大人要活的,别伤着!"
活的?
林清欢的瞳孔缩了缩。
她贴着柱子探出半张脸,只见两个提刀的男人追着个穿月白袄子的姑娘往这边跑,姑娘的发簪散了,青丝披在肩上,月光下能看见她腰间挂着个香包——那是赵丞相夫人房里的绣娘!
"救命!"姑娘撞在廊柱上,又跌进雪堆里,"救救我!"
林清欢的手按在匕首上。
她本不想多管闲事,可那姑娘抬头时,眼底的恐惧太真切——像极了前世被推下悬崖前,她望着杨远山时的眼神。
"闭嘴!"追的人挥刀砍过来,刀锋带起的风声擦着姑娘耳畔过去,"再喊就割了你的舌头!"
林清欢咬了咬牙。
她抽出匕首,淬毒的刃尖在月光下泛着幽蓝。
可就在她要冲出去时,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啸——是沈景明的暗号!
她的手猛地一滞。沈景明怎么来了?不是说好了在府外接应吗?
脚步声更近了。
林清欢屏住呼吸,全身紧绷。
当来人经过时,她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——是沈景明的味道。
他的玄色大氅扫过她脚边的积雪,带起一阵风,吹得她眼尾的朱砂痣微微发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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