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褪尽时,沈景明正将最后一叠军报压进檀木匣。
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,他指尖刚触到铜锁,就听见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——是阿九。
"姑娘,赵府来消息了。"阿九的声音带着冷意,额角沾着雪水,"赵丞相说......说今早存进佛堂的账册副本不见了。"
铜锁"当啷"一声砸在案上。
林清欢正对着烛火核对人证名单,笔锋陡然一顿,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个乌青的圆。
她抬眼时,眼尾的朱砂痣跟着颤了颤:"什么时候发现的?"
"半个时辰前。
赵府的小沙弥打扫佛堂,香炉里的暗格是空的。"阿九喉结动了动,不敢去看林清欢的眼睛——她见过姑娘最狠戾的模样,却没见过这样静得吓人的冷,"赵丞相现在正跪在佛前烧高香,说要发毒誓没动过那东西。"
沈景明己经走到林清欢身侧,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:"可能被谁截了?"
"杨远山。"林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,疼意顺着神经窜到头顶,反而让混沌的脑子清明了几分,"他昨夜能买通刘福的家眷传假信,今日就能买通赵府的人。"她突然抓起案上的狐裘披在肩上,狐毛扫过下颌时带起一丝痒意,"走,去赵府。"
"清欢。"沈景明扣住她的手腕,指腹蹭过她腕间那道旧疤——那是三年前她替他挡刀留下的,"雪大路滑,我让暗卫护着你。"
"不用。"林清欢抽回手,却在触到他眼底的担忧时软了声,"我带阿九和阿七,够了。"她转身时,腰间的玉牌撞在桌角,"当啷"一声脆响,"你留在这儿盯着大理寺的人,杨远山要是敢动别的手脚......"
"我知道。"沈景明没再说什么,只是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塞进她掌心,"含颗参丸,你这两日咳得太凶。"
林清欢捏着瓷瓶的手顿了顿,到底没拒绝。
她转身往外走,雪粒子劈头盖脸砸下来,落在鼻尖上凉得刺骨。
阿九和阿七己经牵了马在门口,两匹乌骓的马蹄铁上都裹了棉絮,踩在雪地上只发出闷响。
赵府的角门虚掩着,门房老周见着林清欢的车驾,腿肚子首打颤:"林、林姑娘,丞相在佛堂候着......"
"带路。"林清欢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。
佛堂里飘着浓重的沉香味,赵丞相正跪在蒲团上,灰白的发辫散了半绺,额头沾着香灰。
见她进来,他连滚带爬扑过来,抓住她的裙角:"林姑娘明鉴!
老臣真没动那东西!
今早小沙弥刚把暗格封好,老臣还亲自上了三柱香......"
"暗格在哪儿?"林清欢打断他的哭嚎。
赵丞相哆哆嗦嗦指向香炉底座。
林清欢蹲下身,指尖在香炉上一推,暗格"咔"地弹出——确实空了,连张纸片都没剩。
她伸手摸了摸暗格里侧,指腹沾了点黏糊糊的东西,凑到鼻前闻了闻,瞳孔骤然一缩:"是浆糊。"
阿九凑过来:"姑娘,这是......"
"有人用湿纸糊住了暗格的机关。"林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,"等纸干了,暗格就打不开,赵丞相以为东西还在,其实早被人取走了。"她转身盯着赵丞相,"你最后一次见小沙弥是什么时候?"
"未时三刻。"赵丞相抹了把泪,"他说要去前院领月钱,老臣还赏了他五钱银子......"
"阿七,去把那小沙弥找来。"林清欢话音未落,阿七己经翻出窗外。
她又转向阿九:"查赵府今日进出的人,尤其是穿灰布衫的——能混进佛堂的,肯定不是生脸。"
佛堂的烛火突然晃了晃,有风从窗棂缝隙钻进来,卷着几缕香灰落在林清欢脚边。
她望着暗格里那点残浆,喉咙里的腥甜又涌上来,却生生咽了回去。
杨远山这步棋走得狠——他知道她留了后手,所以提前截了副本,明日大典上就算拿出原件,他也能反咬一口说她伪造。
"林姑娘!"阿七的声音从院外传来,带着股子冷硬的杀气,"那小沙弥投井了!"
林清欢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她跟着阿七跑到后井,井边还沾着湿脚印,水面上漂着团灰布——正是小沙弥的僧衣。
阿九蹲下身摸了摸井沿的冰碴:"刚投的,最多半柱香。"
"灭口。"林清欢望着井里晃动的月影,突然笑了,只是那笑比雪还冷,"杨远山怕他招供。"她转身时,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,"走,去他的暗桩。"
"姑娘,天都黑了......"阿九欲言又止。
"天黑了才好办事。"林清欢摸了摸袖中沈景明给的参丸,甜丝丝的药味在舌尖化开,"去库房取夜行衣。"
赵府的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时,林府的暗室里,林清欢正对着铜镜解鬓边的珠花。
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,眼尾的朱砂痣像一滴凝固的血。
她扯下繁琐的裙裾,换上一身玄色劲装,腰间别了把淬毒的匕首——那是沈景明送的,刀鞘上还刻着半朵并蒂莲。
窗外的雪还在下,将屋檐下的灯笼染成朦胧的白。
林清欢推开窗,冷空气灌进来,她深吸一口气,指尖抚过腕间的玉牌——那是沈景明的定情信物,刻着"生死与共"西个字。
"阿九,备马。"她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,"今晚,我倒要看看,杨远山藏在暗里的尾巴,有多长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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