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片砸在林清欢的帽檐上，碎成冰渣子顺着后颈往下钻。
她攥着缰绳的手有些发颤——方才用窥天眼时透支的气血还没缓过来，可西市方向传来的更鼓声催命似的，一下下敲在她太阳穴上。
"姑娘！"青鸢的声音裹着风雪撞进耳朵，"世子爷的暗卫追上来了！"
林清欢勒住马，见一匹黑马从斜刺里冲来，马上的暗卫怀里还抱着个布包。"世子爷说，西市巷子窄，您带着人不好进。"暗卫翻身下马，把布包递上来，"这是世子爷的玄铁匕首，他让您拿这个防身。"
布包打开的瞬间，寒光刺痛了林清欢的眼。
她忽然想起三日前沈景明替她挡刀时，也是这样把武器硬塞给她，说"我护不住的时候，你得能自保"。
指腹擦过匕首上的镇北王府暗纹，她喉间一热，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："告诉世子，张德身上若有玄甲卫的标记，首接割下来。"
暗卫领命翻身上马，马蹄溅起的雪沫子扑在林清欢脸上。
她望着那道背影消失在雪幕里，突然攥紧了缰绳——方才在赵府影壁看到的虎纹，和窥天眼里张德腰间若隐若现的纹路，此刻在她脑子里叠成一片。
玄甲卫是睿亲王的刀，睿亲王和杨远山勾结，张德...怕不是早把赵丞相当棋子了。
"回赵府。"林清欢踢了马腹一脚，"青鸢，把赵府所有知道模子下落的人都叫到前厅。"
青鸢吓了一跳："姑娘不是要去西市？"
"西市有世子。"林清欢的声音裹着冰碴子，"赵府里的鬼，得趁张德没报信前挖出来。"
赵府前厅的炭盆烧得正旺，可下人们挤在门槛外，一个个冻得鼻尖通红。
林清欢站在正中央，目光扫过人群时，管库房的周婶突然缩了缩脖子。
"周婶，上个月张德去庄子收租，是你替他备的马车？"林清欢的声音很轻，却像根细针戳进人骨头里。
周婶的手指绞着围裙角，指节发白："是...是张管家说要带五口木箱装租子，小的按规矩给了三匹健马。"
"五口木箱？"林清欢冷笑一声，"赵府庄子的租子向来用麻袋装，什么时候用木箱了？"她转向缩在柱子后的马夫老陈，"老陈，你赶车送张德出城那天，木箱是不是特别沉？"
老陈的膝盖开始打颤："小的...小的摸过箱缝，里头好像...好像是铁片子。"
人群里传来抽气声。
赵丞相扶着椅背站起来，胡子都在抖："张德跟了我二十年，他儿子成亲我给置的宅院，他娘病了我请的太医院...这狗东西！"
"因为他娘根本没病。"林清欢从袖中抖出帕子，那片血渍在烛火下泛着暗褐，"方才暗卫取了府里所有人的血样，这片血是玄甲卫的。"她看向缩在最后面的杂役阿福，"阿福，你前夜值夜，看见张管家往影壁砖缝里塞东西了吧？"
阿福"扑通"跪在地："小的不敢说！
张管家说要是漏了口风，就把我娘卖去教坊司！"他哆哆嗦嗦指向影壁，"那砖底下有个暗格，小的瞧见过半块腰牌，刻着老虎..."
"玄甲卫的腰牌。"林清欢打断他，目光扫过赵丞相煞白的脸，"杨远山上个月问模子，张德上个月运木箱，玄甲卫上个月往赵府安钉子——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模子，是让我们以为模子重要，好引我们暴露。"
正说着，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青鸢掀帘进来，发梢上沾着雪："姑娘，世子爷派人送东西来了！"
锦盒打开的瞬间，赵丞相差点栽倒——里头躺着半块玄铁腰牌，虎纹狰狞；还有封染着血的信，正是张德的笔迹："睿亲王令，取林氏罪证，毁赵府清誉。"
"人呢？"林清欢的声音发紧。
"世子爷在城门外截住了张德。"暗卫单膝跪地，"他身上带着毒囊，咬碎前被世子爷刺穿了手筋。
现在押在镇北王府暗牢里，醒了就能审。"
林清欢捏着信的手微微发抖。
她想起三日前沈景明说"玄甲卫的刀快，但我的箭更快"，此刻看着信角未干的血渍，突然觉得心口发暖——这个总说"我来"的男人，到底把刀尖挡在了她前面。
"召集所有参与大典的人。"林清欢把信揣进怀里，"一更天在镇北王府议事厅碰头。"她转向赵丞相，"您且宽心，张德的嘴，我有办法撬开。"
赵丞相抹了把泪，突然想起什么："对了，杨远山今日派了个婆子来送年礼，说要当面交给我...被我打发去偏厅了。"
林清欢的瞳孔骤缩。她猛地转头看向青鸢："那婆子现在在哪儿？"
"在西跨院，小的让人盯着呢。"
"去把她带来。"林清欢的声音冷得像冰，"杨远山能这么快知道我们拿到证据...怕不是这府里，还有第二只耳朵。"
更漏滴到丑时三刻，镇北王府议事厅的烛火噼啪炸响。
林清欢摸着袖中张德的密信，听着堂下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，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更夫嘶哑的吆喝："子时己过——离春祭大典，只剩六个时辰。"
窗外雪光映得她眉峰冷硬。
杨远山的反击来得比她想的更快，可她望着首座上沈景明染血的袖口，忽然笑了——当年她被庶妹推进冰湖时，以为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泥里；如今她攥着沈景明递来的刀，倒要看看，谁才是能掀翻棋盘的人。
"传我命令。"林清欢的声音裹着风雪撞向屋梁，"所有暗卫即刻换防，大典礼单再加三份副本。"她看向沈景明，对方眼里的暗火与她交缠，"至于杨大人..."她指尖划过张德的血书，"他以为能抢在我们前面？"
"那便让他看看。"沈景明抽出腰间匕首，刀尖挑开烛芯，火星溅在血书上，"谁才是——玩火的人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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