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回到山坳里的临时石屋时，月己西沉。
他反手闩上木门，指节在粗糙的门闩上蹭出一道血痕，却浑不在意——此刻他的全部心神，都系在腰间符袋里那枚血玉晶核上。
“枢机，现在能解析了么？”他将晶核放在石桌上，指尖刚要触碰，识海里便传来炉灵清冷的回应：“需以玄炉第五窍星纹为引。
你昨日破祭魂傀时，星纹吸收了三缕阴煞之气，正好能克制这血玉的邪性。“
林昭深吸一口气，闭目引动识海。
玄炉虚影缓缓浮现，第五道星纹突然亮如金芒，一道光束垂落，将血玉晶核笼罩其中。
石桌上顿时腾起黑雾，晶核表面的裂痕里渗出暗红液体，散发出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。
“这是......”林昭皱眉后退半步，喉间泛起酸意。
“精血。”枢机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冷肃，“每一滴都是修士濒死时的心头血，至少融合了三百人的精魄。
再看晶核内层——“玄炉光束骤然变细，穿透晶核表面，”这里裹着一头三阶赤焰虎的妖丹。
玄阴教用活祭之法，将修士怨气与妖兽凶性强行糅合，才炼出这等邪物。“
林昭的指尖重重叩在石桌上。
他想起幼时见过的山民祭典，用三牲血浇祭坛求平安；可玄阴教的祭典，用的竟是修士的命！“他们要这血玉做什么？”
“可能与玄阴老祖的复活有关。”枢机的声音压低，“当年玄阴教覆灭前，曾在典籍里提过’万魂铸基‘之术——以百万生魂为基，重铸肉身。
你手中这枚，不过是个试验品。“
石屋里的温度陡然下降。
林昭摸出火折子点燃油灯，跳动的火苗在血玉上投下扭曲的影子，竟似有无数张人脸在晶核里挣扎。
他咬了咬牙，将血玉重新塞进符袋：“我倒要看看，他们能炼出什么名堂。”
话音未落，玄炉在识海里轻轻震颤。
林昭心中一动——这是玄炉推演新炼器方案的征兆。
他立刻取出随身的铁匣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块青纹石，是前日在黑市用三张黄阶符换的。
“试试新得的淬灵术。”他将一块青纹石投入玄炉，第五窍星纹开始高速旋转。
石屋里的灵气突然躁动起来，顺着他的指尖涌入炉中。
青纹石表面的纹路先是泛白，继而透出淡淡金芒，最后“咔”的一声裂开，露出内里拳头大的玉髓，竟比普通灵玉多了三分纯净。
林昭的呼吸骤然急促。
他记得三天前用同样的青纹石炼符笔，失败了西次；可现在，玄炉竟能首接淬出灵玉髓！
更让他惊喜的是，识海里浮现出一行金色小字：“血煞驱离珠炼制方案——以灵玉髓为核，玄炉金光为引，可净化半径十里内的阴邪之气。”
“就炼这个。”他抄起刻刀，在玉髓上划出第一道纹路。
刀身与玉髓相触的瞬间，石屋的窗户“轰”的一声被山风撞开，月光如瀑倾泻，照得玄炉虚影愈发清晰。
林昭的额角渗出细汗，每一道刻痕都精准到毫厘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引导他的动作。
当最后一道聚灵纹完成时，玉髓突然发出蜂鸣。
林昭将其抛向空中，玄炉金光裹着玉髓旋转，眨眼间化作一枚鸽蛋大小的珠子，表面流转着金红相间的光晕。
珠子悬浮在半空，所过之处，石桌上残留的血玉腥气被涤荡一空，连墙角潮湿的霉味都淡了几分。
“成了！”林昭接住珠子，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。
他正要收进符袋，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。
抬头望去，只见三枚铜钱大小的飞针钉在木门上，每枚针尾都系着一缕青线——正是青霄宗特有的传讯针。
“林兄弟好手段。”熟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，“在下前日在黑市见过的‘老周’，今日路过这山坳，闻着灵气波动，便上来讨杯茶喝。”
林昭的瞳孔微缩。
他当然记得“老周”——那个总在黑市角落用破布裹着玉牌的灰衣人，腰间“青”字玉牌的纹路，与前日夜影子身上的如出一辙。
他不动声色地将血煞驱离珠塞进袖中，走到门前拉开门闩：“周兄请进。”
灰衣人跨进门的瞬间，林昭闻到一股淡淡的沉水香——这是青霄宗外门弟子常用的熏香。
对方笑着拱了拱手，目光却扫过石桌上的青纹石碎块和未收的刻刀：“林兄弟最近炼器手法精进不少啊，前日见你炼的还只是黄阶符笔，今日竟能淬出灵玉髓了？”
“全靠琢磨了些土法子。”林昭随意拨弄着刻刀，“前日在旧书摊淘了本《淬灵杂记》，照着上面的法子试了试，倒成了。”他说着，故意将刻刀在玉髓碎块上划出一道深痕——那是只有天阶炼器师才会用的“断脉刻”，能精准切断灵材中的杂气。
灰衣人的眼角不可察觉地跳了跳。
他盯着那道刻痕看了三息，突然从怀中摸出个锦盒：“在下有位朋友，最近得了块玄铁，想请林兄弟帮忙炼柄短刀。
这是定金——“锦盒打开，露出三枚中品灵石，”事成之后，还有重谢。“
林昭的目光在灵石上停留半秒，随即抬头笑道：“周兄看得起我，自然要尽力。
不过......“他指了指窗外渐亮的天色，”这玄铁得先让我看看，否则怕炼坏了。“
“应该的，应该的。”灰衣人迅速合上锦盒，“三日后，城西破庙，我带玄铁来见你。”他转身出门时，脚步比进来时快了三分，腰间玉牌在晨光中闪过一道青光。
林昭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松树林里，这才回到石桌前，摸出怀中的碎玉——那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，此刻正微微发烫，与符袋里的血玉产生着共鸣。
他将碎玉贴在耳边，仿佛能听见极远极远的地方，有钟磬之声在回荡。
“玄阴教、青霄宗......”他喃喃自语，手指轻轻抚过血煞驱离珠的表面，“你们要的是我的炉，我要的......是这血玉里的秘密。”
石屋外，晨雾渐散。
远处山巅，药王谷的巡山弟子正指着东方议论：“方才那灵气波动，像是有人在炼宝？”另一个弟子眯眼望来，只看见山坳里飘着一缕金光，转瞬即逝。
而林昭的符袋里，血玉晶核的裂痕深处，一道淡紫色的纹路正缓缓浮现，如同一条沉睡的蛇，即将睁开眼睛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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