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刚褪尽，炼器房的窗户便渗出暗红的光。
林昭解开束发的布带，额角汗珠顺着下颌砸在青石板上，“滋”地一声被炉温蒸成白雾。
他盯着炉台上的赤纹短匕，左手按在玄炉炉壁，识海里九道星纹正随着炉温起伏明灭——第八道星纹亮得刺目，第七道却泛着幽青，像两簇相悖的火焰在他识海翻涌。
“第一重淬火，铁骨锻心。”他默念着前日从玄炉里翻出的《淬火真诀》，右手捏着枚焦黑的火系灵晶。
这灵晶是昨日在青鳞客打斗现场捡的，原本灵力枯竭只剩渣，此刻被他用玄炉解析后，竟在晶核深处发现半缕未散的火灵残魂。
短刃突然轻颤，刃身那道新血纹泛起腥气。
林昭喉间发甜，想起方才短刃划破青鳞客颈子时，那缕属于赤心子的意念是如何顺着刀芒钻进来的——像条滑不溜秋的蛇，在他经脉里拱了半寸才被玄炉逼回去。
“今日便拿你炼刀。”他咬着牙将灵晶按在短刃上，玄炉突然轰鸣，第八道星纹“唰”地窜入炉心。
炉温瞬间飙升，灵晶表面的焦壳“噼啪”裂开，那半缕火灵残魂化作金红流光，顺着短刃的血纹钻了进去。
林昭额头的汗更密了。
他能清晰感知到短刃内部的变化：原本粗粝的铁纹正在火灵冲刷下变得细腻，血纹却像活过来似的，正与火灵纠缠撕咬。
他的指尖抵住刃脊，灵力如细流注入，强行将两股力量往刃尖引——那里是短刃最薄弱的地方，也是他前日发现的“气窍”。
“凝！”他低喝一声，玄炉突然喷出尺许高的火焰。
短刃剧烈震颤，刃面浮现出细密的火纹，与血纹交织成奇异的螺旋。
林昭眼前闪过淬火真诀的最后一句：“凡火淬凡铁，真火炼凡心”，心下突然清明，松开按炉的手，任由玄炉自行调整火候。
当第一声清鸣响起时，林昭差点栽倒。
他扶着炉台稳住身形，就见短刃正悬在炉口上方，刃身泛着蜜蜡般的光泽，原本暗红的血纹此刻竟透出金芒——那是火灵与血煞交融后的颜色。
他伸手去接，指尖刚触到刃身便被烫得缩回，却又在刹那间感到彻骨的冷意。
“瞬热凝冷。”他倒抽口凉气，终于想起玄炉方才解析出的特性：这短刃遇敌时会先迸发高温灼其筋骨，待对方避热之际又骤然凝霜冻其血脉。
他望着刃身流转的光纹，嘴角终于扬起半分笑意——这是他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“双属性法器”。
可这笑意刚泛起便僵在脸上。
短刃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，刃面浮现出半张青灰的脸——是赤心子！
那残魂的嘴角咧到耳根，沙哑的声音首接钻进林昭识海：“好个小崽子，竟用我的血煞养火灵！
今日便让你看看，谁才是这刀的主人！“
林昭只觉识海剧痛，玄炉星纹疯狂流转试图镇压，却见短刃上的血纹突然延伸，像无数条红蛇钻入他掌心的伤口。
他这才惊觉，方才为引火灵入刃，他竟在指尖划了道小口——赤心子的残魂正顺着这道血线，往他经脉里钻！
“枢机！”他咬碎舌尖，血腥味在口中炸开，强行提聚灵力冲击识海。
玄炉应声轰鸣，第九道星纹突然泛起微光，原本压制不住的血煞竟被这缕星光逼退三寸。
可不等他松口气，短刃突然剧烈震颤，他分明听见“咔”的轻响——是腰间的血玉碎片！
那是前日从赤心子老巢捡的碎玉，本被他封在玉匣里，此刻却穿透木匣，与短刃上的血纹共鸣。
林昭瞳孔骤缩，就见两股血煞在虚空交织，竟隐隐凝成个模糊的人影轮廓——那是比赤心子更暴戾的意识雏形！
“臭小子发什么呆！”
破门声惊得林昭差点栽倒。
他转头望去，就见雷锤子掀帘而入，腰间酒葫芦晃得叮当响，手里还攥着株泛着蓝光的草。
那草叶上结着层薄霜，落在地上的露水竟在青石板上冻出冰花。
“寒霜草！”林昭脱口而出。
这草他在《灵植谱》里见过，专克血煞戾气，可生长在极北冰原，寻常散修连见都见不到。
雷锤子将草甩过来，酒气裹着寒气扑面而来：“老子在山后采药，闻着你这儿血煞冲顶，再晚来半刻你就得给赤心子当炉鼎！”
林昭不敢多问，捏着寒霜草便往短刃上按。
玄炉再次轰鸣，第九道星纹的微光突然大盛，将寒霜草的寒气与短刃的火灵、血煞搅成一团。
他能感觉到那意识雏形在寒气中萎缩，赤心子的残魂发出尖啸，却被火灵裹着往刃尖逼——那里是他前日刻意留下的“气窍”。
当最后一缕血煞被封入刃尖时，短刃的清鸣终于止歇。
林昭瘫坐在地，后背全被冷汗浸透。
雷锤子蹲下来，用酒葫芦敲了敲他的额头：“知道老子为啥给你寒霜草？”不等回答，他又咧嘴笑，“你这刀有意思，血煞养火灵，寒霜镇血煞，倒像个环儿。
不过记住了，环儿太紧要断，太松要散——“
“枢机？”林昭突然愣住。
识海里的玄炉竟主动发出波动，炉灵枢机的声音第一次带着情绪：“血玉之力不可尽除，亦不可尽用。
若欲驾驭，须另寻平衡之道。“
林昭猛地抬头，就见玄炉炉身上的第九道星纹正在缓缓熄灭，可刚才那瞬间，他分明感觉到炉内有更古老的力量被唤醒。
雷锤子不知何时站到了窗边，望着逐渐沉下去的夕阳嘀咕：“怪了，今日的山风咋带腥气？”
腥气？
林昭猛地抽了抽鼻子。
方才全神贯注炼器，竟没注意到风里多了股铁锈味。
他站起身，短刃自动落入掌心，刃身的火纹与血纹仍在缓缓流转。
窗外的夜色不知何时浓得化不开，远处山林里传来数声夜枭啼叫，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尖锐。
“有人要来了。”他低声说，指尖轻轻抚过短刃的刃脊。
玄炉在识海轻震，第八道星纹重新亮起，像在回应他的预感。
雷锤子突然拍了拍他的肩，酒葫芦里的酒液“咕嘟”作响：“老子去后山扎个阵，你把迷踪阵的‘困’字纹再加固层。”话音未落，人己翻窗而出，只留下满地的冰花，在炉光下泛着冷冽的光。
林昭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，将短刃插入腰间的皮鞘。
鞘口的铜纹突然泛起微光，那是他前日新刻的“锁魂纹”。
可他知道，真正的锁，从来不在刀鞘上。
山风卷着腥气撞在院门上，篱笆上的牵牛花被吹得东倒西歪。
林昭摸出阵盘，指尖在“困”字纹上重重一按——这次，他按了三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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