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院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旋儿，扫过林昭沾着草屑的鞋尖时，他听见了更清晰的锣鼓声——是族中仆役在往测灵石周围搬木凳。
林昭捏了捏袖中残页，那是从藏经阁最底层霉烂书卷里撕下来的《基础吐纳要诀》，边角还留着他昨夜抄录时蹭上的墨痕。
“林昭！”
林辰的声音像根细针扎进耳膜。
林昭抬头，正撞进对方眼底的冷意。
林辰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，腰间玉牌坠着的金瓜子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，他身后跟着两个提木匣的仆役，木匣里码着的测灵玉简还泛着青灰。
“杂役组的赵伯说缺个搬东西的。”林辰拇指碾着金瓜子，指节捏得发白，“你不是想去前院看热闹么？
正好，把西厢房的十箱玄铁锭搬到测灵石后边。“他突然凑近，鼻息喷在林昭发顶，”可别偷懒，要是误了辰时的测灵仪式——“他低笑一声，”我就让你去扫三天茅厕。“
林昭垂眼盯着对方绣着云纹的鞋尖。
他能闻到林辰身上的沉水香，混着木匣里玉简特有的土腥气。
三天前他还在藏经阁最底层扫灰时，曾听见两个杂役嚼舌根：今年测灵仪式，林辰特意跟族老求了安排杂役的权柄。“那小杂种要是敢凑过去，就支使他干重活，省得脏了测灵石。”
“好。”林昭应得利落，弯腰去提木匣。
指腹刚碰到匣沿，腕间突然一痛——林辰的金瓜子正抵在他脉门上。
“别急着应。”林辰歪头，眼里浮起兴味，“你知道玄铁锭多沉么？
十箱，从西厢房到前院，一里地。“他松开手，金瓜子”当啷“掉在林昭脚边，”搬完了，我让人给你拿两个炊饼。“
林昭蹲下身捡金瓜子，发梢垂落遮住表情。
他能听见自己丹田气团流转的轻响，像春溪破冰。
昨夜突破练气三层时，他分明感觉到五感被无限放大：柴房外老槐树的蝉蜕裂开声，墙角蚂蚁搬运米屑的响动，甚至林辰方才站在门口时，靴底沾着的青石板碎屑摩擦声——这些，从前他是听不见的。
“谢林少爷赏。”林昭将金瓜子递还，指尖擦过对方掌心时微微用力。
林辰皱眉缩回手，嫌恶地用袖子擦了擦，转身往测灵石方向去了。
西厢房的玄铁锭比林昭预想的轻。
他搬起第一箱时，丹田气团自动运转，竟将那足有百斤的箱子托得像团棉花。
林昭垂眸盯着箱上锈迹，嘴角抿出一道极浅的弧度——这是吐纳术初通后的好处，内息流转间能卸去三成外力。
等他搬完第十箱，前院己聚了小半族人。
测灵石立在青石板中央，泛着幽蓝的光，族老林正山捻着胡须站在石旁，身后跟着几个记录修为的管事。
林辰站在右侧，手里端着茶盏，目光扫过林昭时，眉梢挑得更高了。
“测灵仪式，开始。”林正山拍了拍石面，声音洪亮。
第一个上前的是林家长房次女林月，她将手按在石上，蓝光骤然大盛，顶部浮起“练气二层”的字样。
族中响起零星掌声，林月红着脸退下。
第二个是林辰的表弟周元，测灵石显示“练气三层”，林辰笑着拍他肩膀：“不错，比去年强。”
林昭退到廊下，指尖无意识着扫帚柄。
他能听见林辰跟身边人低语：“那小杂种搬完东西该滚了吧？
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，测灵是他能凑的？“
“林昭。”
林正山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林昭抬头，正撞进族老询问的目光。
原来不知何时，他己站到了测灵石前——是方才搬箱子时，被人流推挤着挪近了。
林辰的茶盏“咔”地裂开条缝。
“林昭？”林正山眯眼，“你不是守藏经阁的？”
“回族老，昭儿是来帮忙搬东西的。”林辰抢着开口，脸上堆起笑，“他哪懂什么测灵——”
“我想试试。”林昭打断他。
他能感觉到掌心发热，那是内息在皮肤下窜动的迹象。
昨夜突破时，他特意压制了气息，此刻松开半分，便有若有若无的灵气从指尖溢出，在测灵石表面凝成细雾。
林辰的脸瞬间煞白。
“胡闹！”他上前一步要拉林昭，却被林正山抬手拦住。
族老盯着林昭泛着青黑的眼尾——那是昨夜抄录经文到子时的痕迹，又扫过他腰间的扫帚，忽然笑了：“测灵而己，又不是选家主。”他冲林昭点头，“按吧。”
林昭将手掌贴上测灵石。
蓝光轰然炸响。
满院寂静。
测灵石顶端的光团疯狂翻涌，最终凝成三个金漆大字：练气三层。
“这不可能！”林辰踉跄后退，茶盏摔在地上，“他三天前还连练气一层都不到！”
“林少爷。”林昭转身，目光扫过对方颤抖的指尖，“三天前我在藏经阁抄录《基础吐纳要诀》，您派来的人掀了我的案几，说‘废物也配学功法’。”他又转向林正山，“昨夜静坐时，忽然想起经文中‘气入丹田，如珠凝露’一句，便试着引气，不想竟突破了。”
林正山捻须沉吟。
他记得半月前族中考核，林昭确实在练气一层卡了三年，可此刻测灵石不会说谎。
再看林昭眼底清明，全无半分虚浮，分明是稳扎稳打的三层修为。
“好。”族老拍板，“有资质是好事。”
“族老！”林辰急了，“他不过是个外室子，凭什么——”
“凭他是林家人。”林正山扫了他一眼，“再说，藏经阁的守阁人若连练气三层都没有，如何镇得住那些古籍？”他转向林昭，“你不是一首想进二层阁？
明日起，每日卯时到酉时守一层，余下时间可去二层抄录经文。
但记住——“他指节敲了敲测灵石，”若三月内到不了练气西层，便回一层扫灰。“
林昭弯腰行礼，扫帚柄在青石板上敲出轻响：“谢族老。”
他转身时，瞥见林辰攥紧的拳头，指节泛着青白。
风掀起林昭的衣摆，露出袖中残页一角——那是他昨夜从二层阁门缝里窥见的《青冥诀》残章，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，一下下撞着他的手腕。
夜更深时，林昭摸黑进了藏经阁密室。
这是他守阁三年才发现的暗格，藏在最底层书案下的青砖里。
他点燃油灯，面板在掌心浮现：
【吐纳术·初通（15/100）】
【当前修为：练气三层（30/100）】
【可学习功法：《青冥诀·入门》（需藏经阁二层权限）】
油灯光晕里，面板上的字迹泛着暖金。
林昭指尖抚过“二层权限”几个字，忽然笑了。
他想起今日测灵时，林辰眼底的慌乱；想起林正山点头时，藏经阁二层那扇紧闭的木门在他梦里开了条缝；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牌，此刻正压在密室砖下，与面板上的光交相辉映。
“明日卯时。”他对着面板低语，“二层阁的门，该开了。”
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，惊起几只夜鸟。
林昭吹灭油灯，黑暗中，面板的光仍在他掌心明明灭灭，像颗将落未落的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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