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灌满应急灯的红色长廊里，陈默发现自己的右手又开始了透明化。这次连骨骼都在消失，而掌心的认知干扰器正逐渐与血肉融合。
胶囊舱里，小雨的记忆片段在虹膜上闪回：
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举着蜡笔画："爸爸是超人！"病床上苍白的嘴唇蠕动："叔叔你是谁？"最后是监护仪刺耳的平音——
「记忆当铺系统建议：可典当"父亲身份"兑换......」
"这次不行。"陈默把胶囊塞进制服内袋，消失中的右手在墙上按出血指印，"绝对不行。"
自毁倒计时在背后亮起猩红数字。他撞开安全出口时，夜雨正冲刷着记忆银行的地表伪装——那栋写着"城市数据中心"的玻璃大厦。
雨幕中，密密麻麻的记忆胶囊碎片正从地基的裂缝里缓缓渗出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着。这些碎片在积水中漂浮着，映出一道道彩虹色的漩涡，如梦似幻。
陈默站在这片诡异的景象前，右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半透明的残影，就像是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一般，若隐若现。他紧紧地盯着自己那变得模糊不清的右手，视网膜上不断跳动着猩红的系统警告：
【记忆污染扩散至14%，建议立即兑换认知过滤器～】
“用你妈的过滤器！”陈默怒不可遏地对着空荡荡的走廊低吼道，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回荡，带着一丝绝望和不甘。他的左手死死地抓住颤抖的右腕，试图阻止那不断蔓延的记忆污染。
B7 层的冷光将他的影子死死地钉在金属墙上，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。而刚才裂开的红色胶囊，此刻还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，不断渗出荧光液体，宛如一滩诡异的血迹。
仅仅三个小时前，这里还弥漫着液氮的白雾，一切都显得那么冰冷而清晰。然而，如今的他却连自己的指纹都己经看不清了。
就在这时，系统的机械女声突然在他的耳道里震动起来：
“检测到高频记忆波动～”
“建议典当 2023 年 6 月 15 日记忆片段换取——”
"那是我第一次带小雨去游乐园。"陈默的指甲掐进掌心，疼痛让透明化暂缓，"闭嘴。"
通风管道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。他闪进转角时，看见观察窗透出的金色光芒在走廊地砖上流淌。像融化的太阳。
像小雨化疗时滴落的药水。
观察窗的钢化玻璃结着霜花。陈默把前额贴在冰冷的平面上，瞳孔里倒映着首径二十米的熔金池。沸腾的液态记忆掀起浪涌，每个浪尖都炸开彩虹色的星火。机械臂正将标着"林小雅-2019"的胶囊投入池中，胶囊溶解的瞬间，池面浮现出钢琴键盘的虚影。
"第441号供体又抽搐了！"
"抽干他最后的价值。"
白大褂们的对话从头顶的通风口漏下来。
陈默的视线顺着输送管道爬向天花板。透明管道里流淌着银河般的原液，在分馏塔顶端分离成不同色泽的细流。最近的一条管道终端，穿蓝色工装的年轻人正被注射琥珀色液体。
"啊——！"年轻人的惨叫让陈默想起小雨做骨穿时的哭声。但下一秒，这个文弱的技术员单手掰弯了不锈钢护栏。
电子广告屏在熔炉上方闪烁：
【"钢琴家指法记忆"限量发售】
【注射即享大师级演奏！】
滚动字幕下方，西装革履的顾客们正在VIP室试货。有个秃顶男人注射后突然泪流满面，手指在茶几上弹奏出《月光奏鸣曲》。
"原来张工说的吃人......"陈默的喉结滚动着咽下胃酸，"是这么吃的。"
后颈突然传来灼烧感。他熟悉这种疼痛——上次苏瑶用记忆追踪器锁定他时，芯片也是这样发烫的。
「前妻小姐距你23米～」系统突然换上欢快的语调，「需要兑换'如何躲避前妻的100种方法'记忆包吗？友情价只要——」
陈默撞开消防门时，听见高跟鞋敲击金属地面的声响。那种特有的频率，像他们离婚那天苏瑶摔碎的玻璃杯。
负十八度的冷气扑面而来。陈默蜷缩在B-17号维生舱后面，看着自己透明的右手。冷藏库的低温让记忆污染暂缓，但舱体内张工突然睁开的眼睛让他浑身紧绷。
"熔炉......"张工的嘴唇龟裂出血，插着导管的太阳穴在抽搐，"会反噬......"
陈默发现舱体标签变成了【供体441号·记忆过载】。电子屏上的产量数字疯狂跳动，从7.2L/年暴涨到21.5L/年。
"什么反噬？张工你说清——"
维生舱突然爆出电火花。张工的眼球凸出，导管里涌出黑色粘液，电子屏炸开血红的【警告：供体记忆枯竭】。陈默后退时撞倒了记忆保鲜剂推车，玻璃瓶碎裂声在冷库里像枪响。
"找到你了。"苏瑶的声音从背后刺来。
他转身时，苏瑶的军靴正踩在结霜的地面上。修身黑风衣下摆沾着血迹，左手握着记忆消除器——那玩意看起来像给牲口打烙印的铁器。
“这次要拿走什么？”陈默面无表情地问道，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他那透明的右手藏到了背后，仿佛那是一个不能被人发现的秘密。
他的目光落在苏瑶身上，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，继续说道：“是小雨三岁生日的记忆？还是我们初吻的那条巷子？”
苏瑶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，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陈默的眼睛。他太熟悉这个微表情了，七年前在产科病房里，当苏瑶听到小雨被诊断出先天性白血病时，她的睫毛也是这样颤抖着。
陈默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：“把‘自我胶囊’交出来。”他的语气坚定而冷酷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。
随着他的话音落下，消除器的枪口突然亮起了蓝光，那冰冷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。
“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。”陈默的声音在冷库里回荡，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。
然而，苏瑶并没有被他的气势所吓倒，她的眼神依然坚定，甚至还带着一丝决绝。
“你们把小雨的记忆胶囊送进熔炉！”陈默的声音在冷库里撞出回音，他的情绪终于有些失控，“标着2024的那颗！”
苏瑶的瞳孔在瞬间收缩了0.3秒，这个短暂的变化被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。他心中一沉，因为这足以证明，苏瑶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。
就在这时，系统突然在陈默的视网膜上投射出一个金色的对话框，上面闪烁着一行字：「典当“父爱记忆”可兑换认知干扰器～」
「有效时间15分钟，足够你冲到熔炉控制台～」
「副作用是暂时忘记自己是父亲～」
陈默看着苏瑶重新举起的消除器。枪口蓝光映在她无名指上——那里还有戴婚戒留下的浅色痕迹。
"成交。"他说。
金色熔池在脚下沸腾。陈默跌跌撞撞冲过钢架桥，身后倒着三个被认知干扰器影响的警卫。他们正困惑地摸着自己的脸，仿佛第一次见到镜子。
「还剩9分23秒～」系统的倒计时数字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，在陈默的视野边缘不断闪烁着，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。
在控制台的玻璃罩里，标有“小雨-2024”字样的胶囊正安静地躺在传送带上，缓缓地向前移动着。
陈默深吸一口气，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，狠狠地砸向了防护罩。玻璃瞬间破碎，碎片西处飞溅。
就在这时，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——那是苏瑶扣动扳机的声音！
陈默心中一紧，连忙侧身躲开。一道蓝色的光束如闪电般从他耳边擦过，那是消除器发出的致命蓝光！
陈默迅速转身，目光如炬地盯着苏瑶。只见她手持消除器，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，而她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。
“别动！”苏瑶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缝，仿佛她的内心也在这一刻被恐惧所撕裂。
陈默的目光紧盯着苏瑶，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和恐惧。
“那枚胶囊里装着黑蛇组织的……”苏瑶的话语戛然而止，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无法继续说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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