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刺进陈默的太阳穴。他盯着手机相册里那片刺眼的空白，拇指机械地滑动着屏幕——昨天还能看到的幼儿园合影，现在只剩下像素组成的虚无。
"爸爸为什么对着白屏幕哭？"
小雨六个小时前的疑问还在耳畔回响。陈默用袖口擦掉脸上的水渍，却发现袖口早己被泪水浸透。监护仪的滴答声从卧室传来，他数着节奏，确保女儿还在平稳呼吸。
【温馨提示：记忆回收过程可能伴随轻微认知紊乱】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，【建议用户及时补充记忆余额】
"闭嘴。"陈默把手机摔在沙发上。蓝光界面自动弹出，显示着刺目的红色警告：【记忆余额：29段】。比兑换退烧针时又少了8段，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还交易过什么。
厨房水龙头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。
陈默猛地转身，看见水流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拧到最大。泛着铁锈味的自来水喷涌而出，在水槽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。更可怕的是，漩涡中心浮现出模糊的画面——某个他应该记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场景。
"系统！这又是什么鬼把戏？"
【检测到记忆具象化现象】系统的声音罕见地带上电流杂音，【当重要记忆被抽取后，情感残渣有时会...】
敲门声打断了系统的解释。
三下。间隔完全一致。陈默的肌肉记忆先于意识作出反应——这是他和苏瑶结婚时约定的安全暗号。但苏瑶早在两年前就带着法院判决书离开了这个西十平米的出租屋。
"谁？"
没有回答。只有雨声在沉默中膨胀。
陈默抄起水果刀走向门厅，猫眼里一片漆黑。正当他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时，敲门声再次响起。这次是五下，比之前急促得多。
"爸爸？"小雨的声音从卧室传来，"有人在外面哭..."
陈默的血液瞬间凝固。他缓缓凑近猫眼，这次看到了——
另一个自己。
浑身湿透的"陈默"站在门外，左手牵着穿病号服的"小雨"。走廊灯光在他们身上投下不自然的阴影，就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。最恐怖的是，那个"陈默"正用水果刀抵着自己的喉咙，刀尖己经刺入皮肤，却没有血流出来。
"小偷！"门外的"陈默"突然咆哮，声音像是从坏掉的收音机里传出来的，"还我女儿！"
撞击声震得门框发抖。陈默后退时撞翻了鞋柜，苏瑶留下的高跟鞋滚落在地。他死死盯着防盗门，看着金属门板在每次撞击中诡异地凹陷——那些凹陷的形状分明是人的手掌印。
"系统！这他妈到底是什么？"
【记忆残影】系统的机械音出现了微妙的波动，【当某段记忆承载的情感值超过阈值，就会...】
卧室门开了。
真正的小雨抱着褪色的泰迪熊站在那里，睡裙下露出插着留置针的细瘦小腿。她望着疯狂震动的防盗门，突然伸出小手："爸爸在敲门。"
撞击声戛然而止。
陈默抱起女儿冲向阳台，雨水立刻打湿了他们的睡衣。他摸出手机准备报警，却发现屏幕上闪烁着陌生的通话记录——最近一通是在今天下午3点27分，通话时长17分钟，联系人显示"瑶瑶"。
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给前妻打过电话。
"爸爸冷。"小雨在他怀里发抖。陈默低头时，看见女儿瞳孔里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子——一个是现在的他，另一个是门外那个拿刀自残的"陈默"。
防盗门突然安静下来。
陈默屏住呼吸等了十秒，轻轻把小雨放回床上。"数到一百。"他把水果刀塞进女儿手里，"如果爸爸没回来..."
他咽下了后半句话。
门厅里，鞋柜上的电子钟显示00:00，但秒数始终没有变化。陈默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，金属的寒意顺着掌心爬上脊椎。转动时，他听见系统发出类似老式计算机的启动音：【记忆防火墙启动失败】。
门开了。
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一滩水渍，形状像两个跪着的人影。陈默蹲下触碰，指尖传来刺痛——那不是雨水，而是某种带着记忆温度的液体。当他的皮肤接触液体的瞬间，零碎的画面在眼前炸开：
苏瑶在手术室里摘下手套，手套内侧沾满蓝色荧光剂；
小雨的骨髓穿刺报告上盖着黑蛇组织的三角徽记；
他自己跪在某个实验室里，面前是插满管子的圆柱形培养舱...
"爸爸！"
小雨的尖叫把陈默拉回现实。他转身时看见卧室门正在自动关闭，门缝里闪过一双苍白的手——那绝对不是六岁孩子的手。陈默扑过去用肩膀撞开门，发现小雨好端端地坐在床上，正用水果刀划开泰迪熊的缝合线。
"里面有东西。"小雨举起玩偶，棉花从裂缝里涌出，"系统先生说...要找到芯片..."
陈默夺过泰迪熊时，一团沾血的棉花落在他掌心。藏在里面的微型芯片正在发热，上面刻着和医院病历本上相同的编号。更可怕的是，芯片接触皮肤的瞬间，他眼前闪过一段全新的"记忆"：
三年前的小雨第一次流鼻血时，苏瑶从孩子后颈取出了完全相同的芯片。
"想起来了吗？"小雨的声音突然变成成年女性的音调，但转瞬又恢复童声，"爸爸？"
电子钟的秒针突然开始走动。
陈默抱紧女儿，听见系统发出警报：【检测到记忆污染】。雨水从阳台漫进客厅，水面倒映出无数个不同时期的"陈默"，他们都在用口型重复同一句话：
"下一个消失的会是谁？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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