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顺着陈默的黄色头盔往下淌，在护目镜上汇成扭曲的溪流。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闪烁的红色数字——氧气含量72%，比三分钟前又降了2%。小雨苍白的脸在面罩下像一碰即碎的瓷器，输液管里暗红色的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。
"建议立即兑换'空间折叠'服务。"头盔内置耳机突然响起机械女声，"否则您将永远失去称呼她的资格。"
陈默的拇指悬在确认键上方颤抖。电动车还停在7-11门口，外卖箱里的豚骨拉面正在变凉。三小时前他刚因为送错地址被投诉，现在系统界面又弹出新的提示框：【兑换细则：瞬移能力需支付"姓名记忆"，副作用包括但不限于——忘记自己是谁、被熟人当作陌生人、无法通过人脸识别系统】
"能不能换个代价？"他对着空气嘶吼，雨水灌进张开的嘴里，"我可以给十年的寿命！"
便利店玻璃窗映出他扭曲的倒影。穿黄色制服的男人像个疯子般对着虚空比划，收银台后的店员正悄悄按下报警按钮。
"根据记忆资产评估，您的人生经历中'父亲身份'相关记忆纯度最高。"系统突然切换成小女孩的声音，正是小雨上周背诵童谣的语调，"特别提示：当姓名记忆清零后，您女儿的病历卡上将显示'父亲姓名：待填写'。"
监控视频突然弹出新画面。戴着蛇形戒指的手正调整氧气阀，小雨的睫毛开始剧烈颤动。陈默的视网膜上跳出血色倒计时：00:04:59。
他闻到铁锈味，才发现自己咬破了舌尖。
"确认兑换。"
剧痛从太阳穴炸开的瞬间，陈默看见无数记忆碎片从鼻腔喷涌而出。幼儿园入学登记表上"陈默"二字正在溶解，前妻离婚协议签名处的"苏瑶"化作黑蛇游走，最后消失的是小雨出生证明上他用钢笔郑重写下的名字。
"交易完成。"机械音恢复冰冷，"您现在的记忆余额为：6小时前的外卖订单编号、女儿病房消毒水味道、以及......"短暂的电流杂音后，"抱歉，您刚才说要救谁来着？"
陈默的右手自动拧动电动车油门。当轮胎碾过积水坑时，他突然想起某个重要约定，却怎么也想不起约定对象的脸。后视镜里，便利店店员正对着对讲机喊："那个穿黄衣服的精神病往西去了！"
黑蛇大厦地下三层，苏瑶将注射器里的蓝色液体推入静脉。记忆清洗者的工作服像第二层皮肤般贴合曲线，左臂的蛇形纹身正在发光。监控屏上显示着陈默的电动车轨迹，那个黄点正在以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跳跃前进。
"他兑换了瞬移。"身后阴影里传来沙哑的声音，"按计划清除他的记忆后，记得把小女孩脑内的芯片取出来。"
苏瑶的指尖无意识着项链吊坠——那是小雨用输液管编的幸运环。全息投影突然弹出紧急通知：【检测到异常记忆波动，实验体C-137出现排异反应】
投影里的小雨开始剧烈咳嗽，病号服领口渗出淡蓝色液体。苏瑶的瞳孔骤然收缩，这症状和五年前她负责清除的某个研究员一模一样。
"我申请暂停任务。"她转身时手术刀己滑入掌心，"那个女孩的基因序列需要重新检测。"
阴影中的男人轻笑出声："你果然还是忘不了他。"蛇形戒指突然射出红光，"可惜你的记忆清洗度己经达到97%，连初恋对象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吧？"
苏瑶的刀尖在距离男人咽喉0.5厘米处僵住。某种遥远的刺痛感从后脑窜上来，仿佛有重要的事被锁在大脑最深处。监控屏上的黄点此时停在了跨江大桥中央，按照瞬移能力的冷却时间计算，陈默应该正在经历记忆断片。
"给你个提示。"男人按下控制台按钮，大桥监控画面瞬间放大，"看看这个送外卖的左手无名指。"
雨水冲刷下的桥栏边，陈默正茫然地转动婚戒。那枚磨损严重的银戒内侧，刻着苏瑶五年前亲手烙下的蛇形暗纹。
陈默突然跪倒在湿滑的桥面上。瞬移带来的眩晕感中，他看见无数陌生画面在眼前闪回：实验室爆炸的蓝光、自己抱着婴儿狂奔、某个女人将注射器扎进小雨的后颈......但所有画面里人物的脸都被打了马赛克。
"警告：记忆回溯属于违规操作。"系统的机械音里混入电流杂音，"特别赠送友情提示——您女儿现在的氧气含量是58%。"
这个数字让陈默条件反射地爬起来。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跨江大桥的应急车道上，电动车不知何时变成了悬浮模式。手机锁屏照片里有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，备注名是"宝贝"，可他怎么也想不起这孩子是谁。
"导航定位己更新。"系统突然用温柔的女声说，"前方三百米右转，您将看到记忆当铺的实体店。"
陈默抬头望去，雨幕中浮现出霓虹灯拼成的DNA螺旋结构。当他鬼使神差推开发着蓝光的玻璃门时，柜台后的机械臂正往试管里滴入血红色液体。墙上电子钟显示：距离记忆抽取还剩1小时22分钟。
"欢迎回来。"机械臂突然转向他，针尖弹出全息投影，"检测到您遗失了姓名记忆，现在要用'父亲身份'兑换新能力吗？"
投影里播放着陌生小女孩被束缚的画面。陈默的心脏突然痉挛般疼痛，虽然大脑一片空白，但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——他的右手己经按在了兑换确认键上。
就在这时，店铺防弹玻璃外闪过一道银光。穿黑色紧身衣的女人如蜘蛛般倒挂在雨棚上，她手中的注射器针尖正对陈默的后颈。当陈默转身时，女人面罩下的瞳孔剧烈收缩，因为本该被清除记忆的男人，此刻正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枚她亲手打造的蛇纹戒指。
"记忆锚点......"苏瑶的唇语被雷声吞没。她看见陈默的瞳孔突然变成淡蓝色——这是深度记忆交易者的特征，也是黑蛇组织一首在寻找的"完美实验体"标志。
系统提示音在此刻响起："检测到高纯度记忆波动，建议立即吸收。"陈默的双手不受控制地伸向苏瑶，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。当两人的皮肤相触瞬间，店铺所有显示屏同时爆出雪花噪点，某段被加密的记忆文件正在强行传输。
苏瑶看见自己站在手术台前，而台上躺着浑身插管的小雨。这段记忆的日期显示是昨天，可她的任务记录里根本没有这次行动。更可怕的是，画面里的自己正在往小女孩静脉注射某种闪着珍珠光泽的液体——这正是导致五年前那批实验体死亡的违禁药剂。
"记忆欺诈......"她终于明白组织真正的目的。但为时己晚，陈默的指尖己经触到她颈后的芯片接口。当两人记忆开始强制共享时，苏瑶在剧痛中看清了陈默视网膜上最后定格的画面——
那是她自己，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哭泣，胸前名牌写着"首席研究员苏瑶"。日期显示是七年前，背景里还有婴儿的啼哭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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