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锥刺入腹部的剧痛还在神经末梢跳动，陈默攥着那片刚从记忆深渊里捞出来的碎片，跌跌撞撞冲进医院走廊。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灌进鼻腔，视网膜上残留着银色保温箱在钟楼爆炸的刺目白光。
"小雨？"
走廊长椅上的小团身影让他刹住脚步。六岁女孩抱着膝盖蜷缩成球，病号服下露出青紫的针孔，左脚拖鞋不知掉在哪里，沾着泥水的袜底在瓷砖上蹭出灰印。
"313..."女孩抽噎着用蜡笔在墙上画数字，每画一笔就歪头看看，"不对...是...是..."
蜡笔突然被阴影笼罩。小雨抬头时，陈默看见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——外卖制服左肩撕裂的破口还在渗血，下巴沾着黑市巷战的污渍。
"叔叔，"女孩往后缩了缩，"你认识313床的爸爸吗？"
陈默的呼吸凝在胸腔。他蹲下时听见膝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，就像上周典当掉"教女儿骑自行车"记忆时，脑海里那根弦崩断的声音。
"是爸爸。"他伸手想擦女儿脸上的泪，却发现掌心的记忆碎片正在融化，糖浆般的金色液体渗入皮肤，"我们回病..."
"骗子！"小雨突然尖叫，蜡笔在他手背划出红痕，"爸爸记得所有数字！连妈妈电话都记得！"
走廊灯光忽明忽暗。陈默摸出手机，通讯录里"苏瑶"的名字变成了一串乱码。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弹出，鲜红的记忆余额闪烁着"3.2MB"——刚好够存储十分钟前钟楼爆炸的画面。
"需要贷款记忆吗～"机械音贴着耳骨震动，"利息每天一段，现在特惠赠送'认亲指南'哦。"
陈默的拇指悬在虚拟界面上方。上次兑换退烧针后，他花了三天才想起女儿对百合花过敏。而此刻小雨正用陌生人的眼神打量他，蜡笔在墙上涂出歪扭的"110"。
"典当'离婚当天记忆'。"他嘶哑地说，指甲掐进掌心的伤口，"换...换病房号和她的..."
"警告！该记忆己作为战斗本能抵押～"系统突然弹出苏瑶的模糊照片，女人正在给手术刀消毒，"建议提取'初恋初吻'补足差额？"
病床的金属栏杆在陈默视野里扭曲成牢笼。他想起十二小时前，银色保温箱里那管标着"小雨-7号实验体"的蓝色药剂。当时系统是怎么说的来着？"记忆移植的排异反应通常表现为..."
"爸爸？"
微弱的声音刺进耳膜。小雨不知何时凑近，正用指尖碰他制服上干涸的血迹。这个动作突然触发某个碎片——三岁的小雨也是这样摸他刮胡子留下的伤口。
"313。"陈默脱口而出，抱起轻得像羽毛的女儿，"我们回313。"
拐角处传来脚步声。陈默条件反射地侧身，把小雨挡在墙边阴影里。穿白大褂的女人拿着病历本走过，胸牌在昏暗里泛着冷光——神经记忆科主任 苏瑶。
"系统，"陈默盯着那个背影，喉咙发紧，"提取上周三的全部记忆。"
"己兑换'病房号查询服务'～"机械音欢快地回应，"顺便提醒，您刚刚失去了发现妻子偷装监控摄像头的记忆呢～"
小雨突然在他怀里挣扎起来："那个医生！她给过我跳跳兔！"
陈默僵在原地。女儿说的是被系统收走的玩偶，而苏瑶的背影正消失在电梯间。视网膜上突然闪过某个画面：银色保温箱底层，塞着半只被血染红的毛绒兔耳朵。
"贷款批准～"系统突然放大音量，"典当'求婚记忆'可预支三天记忆存储量，要现在..."
"闭嘴！"
吼声在走廊激起回音。小雨吓得一抖，陈默立刻摸向她后背安抚，却摸到陌生的突起——像某种微型接口藏在肩胛骨之间。他想起黑市订单备注栏的那行小字：实验体14号记忆芯片需定期更新。
"爸爸的手好冷。"小雨把脸贴在他渗血的袖口，"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？"
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系统正在播放某段音频，苏瑶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："...芯片植入很成功，接下来只要清除陈默的..."
"313床家属！"护士站的喊声打断幻觉。穿粉色制服的护士举着托盘，"该换药了，您女儿..."
陈默后退半步。托盘里不是输液瓶，而是装着蓝色液体的记忆提取器——和钟楼交接的货物一模一样。怀中小雨突然剧烈咳嗽，嘴角溢出淡蓝色泡沫。
"系统！"陈默撞开消防通道的门，"兑换全部记忆余额！换能治这个的..."
"记忆不足哦～"机械音带着诡异的愉悦，"不过检测到珍贵记忆片段'女儿第一次叫爸爸'，兑换可立即获得..."
楼梯间的应急灯将人影拉成扭曲的长条。陈默低头看女儿发青的嘴唇，听见自己说："换。"
剧痛袭来时，他最后的清晰记忆是小雨婴儿时期挥舞的胖手。而当他踉跄着推开313病房门时，发现病床上摆着银色保温箱，箱盖上用血写着：
"你女儿的记忆，我收下了。——7号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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