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未褪尽，河面浮着层珍珠灰的纱幔。
林轩踩着露水浸透的草叶疾行，草鞋在卵石滩上碾出湿漉漉的印记。秦昊忽然拽住他衣角，少年们同时僵在原地——前面河坝传来水面破碎的声音。
几只灵鼠在堤坝边缘围成圈好奇地张望，鼠老西正用前爪疯狂刨动闸口的卵石，秃头的鼠弟急忙制止。林轩俯身时瞥见芦苇篓卡在石缝里，篾条间缠绕着几缕暗红水草。当他伸手去拽，冰凉滑腻的触感突然从指尖窜上脊背。
“别动！“秦昊的警告晚了一步。
篓口翻涌的浊浪中骤然伸出半截鱼尾，银鳞间粘着絮状血肉。鼠老三炸毛跃上林轩肩头，爪尖勾破他耳垂。
少年顾不得疼痛，发狠将鱼篓整个提起，篓底坠着的重量却让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。渗出的水流坠落在流淌的小溪，几条两指粗细的银鳞鱼在其中噗通水花挣扎着。
“有鱼吃咯！”少年看着背篓中的小鱼欢呼雀跃，连忙跑上岸边，生怕鱼跑入水中。
一条两条……，一共十二条银鳞鱼用藤条串联起来。
“我先回去做饭，小昊你把鱼篓放回去再抓些鱼，以后就有鱼吃喽！”林轩拎起藤条穿起来的银鳞鱼同时不忘安排道，眼中闪烁着对长久稳定食物来源的憧憬。
林轩将银鳞鱼摔在溪流旁青石板上时，洞外锯齿枫正在坠落今秋第一片完整的红叶，如同滴落的一滴鲜血。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燧石刀——一块边缘被反复打磨得异常锋利的坚硬黑石。动作麻利地刮去鱼鳞，剖开鱼腹，小心地取出内脏放在一片洗净的大叶子上。
内脏腥气浓重，但林轩知道晒干了磨粉也是不错的诱饵。不多会儿，十二尾银鳞鱼便处理干净，银白的鱼肉在晨光下泛着微光，整齐地码放在几片宽大的翠绿叶片上，像一份珍贵的贡品。
他蹲在洞口那个用石块垒砌的简陋火塘前，点燃干燥的松针和细枝。火焰舔舐着柴堆，发出噼啪的轻响。
将六条鱼用坚韧的紫藤枝串好，架在火焰上方烤制。鱼腥味很快被松脂燃烧特有的焦香覆盖，又混合着鱼肉本身逐渐散发出的鲜美气息，在微凉的晨雾中悠悠飘散。油脂滴落在炭火上，滋啦作响，腾起一小缕带着肉香的青烟。
几只灵鼠围在火塘边，小鼻子翕动着，眼巴巴地望着那渐渐变得金黄的烤鱼，馋得吱吱叫唤。
就在这时，头顶忽然掠过成片阴影，如同骤然聚拢的乌云。林轩下意识抬头，只见一群渡鸦正从河谷上方低空飞过。
它们数量众多，翅膀扇动带起的气流搅动了晨雾，发出“扑棱棱”的密集声响，仿佛一片移动的、带着不祥预兆的黑色浪潮。鸟群盘旋着，似乎在观察着下方的河坝，最终缓缓落下，停驻在河坝附近的乱石滩和枯树枝上，漆黑的羽毛在灰蒙蒙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目，一双双晶亮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。
林轩皱了皱眉，这突如其来的鸦群让他心头掠过一丝异样。但他手上并未停歇，只是更加专注地翻动着烤鱼，同时将其余六条处理好的鱼小心地铺在临时搭起的熏架上。
熏架下方是闷烧的松木屑和湿树叶，浓白的烟带着独特的香气缓缓升起，包裹住鱼肉。这是他们准备过冬的重要储备，马虎不得。
突然地！秦昊怀抱着一只受伤的渡鸦急匆匆跑回山洞，后面除了跟着五只焦急蹦跳的小灵鼠外，还有一只体型稍大的渡鸦扑腾着翅膀紧紧跟随，发出急促的“呱呱”声。
“哥，你快看！这是什么。”秦昊抱着渡鸦边跑边喊道，声音带着喘息和一丝兴奋。
“鸭子？小昊你想吃鸭子了么。”林轩坐在火塘旁，手上不停歇忙着给烤鱼翻身，焦香西溢。
他心中先是一喜，想着秦昊这倔小子总算是开窍了，知道主动弄点肉食回来。
毕竟秦昊能与动物沟通，在这山林里本就不该缺乏食物，随便“拐骗”个野鸡野兔的回来，也不至于总让自己为食物发愁叹气了，但是往往秦昊将能与其沟通的动物当作同类而无法下手。然而当他目光触及秦昊怀中那挣扎的黑色身影时，立刻意识到不对——那分明是只渡鸦，而且状态异常。
“哥，这是不是你说的渔网啊？前面你有说过这个。”秦昊小心地将渡鸦递过来。
林轩放下烤鱼，接过这只扑腾的渡鸦。入手沉甸甸的，带着鸟类的温热和一丝颤抖。
他拨开渡鸦翅膀根部和腿部的羽毛，眼神骤然一凝——只见几根坚韧异常、近乎透明的鱼线深深勒进了皮肉里，将翅膀和一条腿紧紧缠绕在一起，勒痕处羽毛脱落，皮开肉绽，渗出暗红的血渍。那鱼线材质特殊，绝非天然之物！
“嗯？这是哪里来的？是渔网！哪里有城池的存在？”林轩的手指试图去解那鱼线，却被勒出深深的红痕，那线异常结实。
怀中的渡鸦因为疼痛和恐惧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。
林轩的心跳猛地加速，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——渔网！人工制品！这意味着……人类活动的痕迹！自从两年前那场滔天洪水将他冲来这片陌生的山林，与同样落难的秦昊相依为命，过着近乎与世隔绝、清汤寡水的日子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回人类聚集地。
在顾远城与老乞丐乞讨为生的日子虽然艰苦，但至少是“人间”。记忆里，那些酒馆后门倾倒的泔水桶中，偶尔能捞到带着厚厚油脂的大块鱼骨肉，甚至是半个松软的白面馒头……那久违的、属于“烟火人间”的味道瞬间冲击着他的味蕾和神经，让他呼吸都急促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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