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缓缓站起身,动作有些僵硬。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紧闭的房门,门后是他愿意付出一切守护的人。司无妄的眼底浮现出一片深不见底的、更加执拗的温柔。
深秋的寒意一日浓过一日。栖梧院的晨风,即便裹挟着竹叶的清气,也带上了刺骨的凉意。扶桑如常坐在临窗的软榻上,指尖抚过一卷冰凉的盲文竹简。他穿得并不单薄,但一阵穿堂风掠过,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,指尖瞬间冰凉。
几乎就在他瑟缩的瞬间,一道带着微暖体温的阴影笼罩下来。一件厚实的外氅,带着清冽如雪后松林的气息,轻柔却不容拒绝地落在了他的肩上。氅衣的质地是府中护卫的制式,算不得顶好,却干燥、干净,最重要的是——暖。那暖意并非炉火烘烤,而是带着另一个生命体刚刚褪下的体温,迅速驱散了扶桑肩背的寒气。
扶桑微微一怔。他看不见,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氅衣的重量,以及其上残留的、属于司无妄的那股独特冷冽气息。这气息并不像初见时那样强势陌生,反而在暖意的包裹下,透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。他下意识地拢紧了氅衣的襟口,指尖触碰到略显粗糙的布料纹理,苍白的唇瓣微启,带着点被凉风惊扰后的抱怨,又有点理所当然的娇气:“……凉。”
声音很轻,像一片羽毛落在司无妄的心尖上。
司无妄就站在他身侧一步之遥,垂着眼睑,目光却贪婪地锁在扶桑拢着氅衣的纤细手指上,落在他微微蹙起又随即舒展开的眉宇间。仅仅是这样一件小事——桑桑接受了他的衣物,他的气息,他的温度——就足以在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。那汹涌的爱意几乎要破胸而出,化作一声满足的喟叹。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强行压下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,声音低沉得如同古琴拨动最低沉的弦,平稳而恭敬:“是,属下疏忽。下次风起,会早些。”
扶桑没再说话,只是将脸微微转向窗外,裹在带着司无妄体温和气息的氅衣里,继续摸索着竹简上的刻痕。那份被凉意侵袭的不适悄然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无形屏障守护的、细微的暖意。
几日后,相国公以“查验府外田庄”为由,派无妄随一名管事出了趟远门。任务本身寻常,却在回程时遭遇了一小股流窜的匪徒劫道。司无妄为护住管事和账册,不得不动手。他刻意收敛了力量,只以寻常护卫的身手击退对方,但混乱中,飞溅的泥点和一丝极淡、却被雨水晕开的血腥气,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他的衣袍下摆和袖口。
当他带着一身风尘和那若有若无的腥气踏回栖梧院时,己是傍晚。他刻意站在回廊最外侧的下风口,离扶桑惯常小憩的软榻足有七八步远,垂首复命:“公子,属下归来复命,田庄账册己交予周管家。”
扶桑原本正侧耳听着檐下风铃的轻响,司无妄踏入院门的脚步声和那瞬间弥散开的、混合着汗味、尘土味和一丝铁锈般腥气的气息,立刻让他秀气的眉头拧了起来。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掩了下鼻子,空濛的灰蓝色眼眸朝司无妄声音的方向“望”来,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、属于金尊玉贵小公子的嫌恶与不耐:“什么味道?腥…还有尘土气。离远些。”那声音里的嫌弃,像一根细针,精准地刺中了司无妄最敏感的那根神经。
不是因为被嫌弃本身,而是怕这污浊的气息玷污了桑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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