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司无妄，今日园中可有落花？” 扶桑坐在廊下，指尖拂过石栏上微凉的露水。
“回公子，昨夜风疏，阶前新落了数片玉兰花瓣，洁白如雪。” 司无妄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，距离不远不近。
扶桑的唇角微微上扬：“玉兰……想来是极美的。” 他顿了顿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，“能……为我拾一片来吗？”
司无妄沉默了一瞬，金瞳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。他俯身，动作轻缓地拾起一片最完整、最洁净的玉兰花瓣，小心翼翼地放在扶桑摊开的掌心。
花瓣冰凉，带着淡淡的幽香。扶桑的指尖轻轻着花瓣的纹理，仿佛能通过触感“看”到那洁白的模样。他低声道：“无妄，谢了”
这声“无妄”，如同投入司无妄心湖的石子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。他几乎要控制不住那汹涌的爱意，只能死死攥紧拳头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用细微的刺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，声音却依旧平稳无波：“公子言重，属下分内之事。”
然而，这份在扶桑眼中逐渐滋生的安宁与依赖，在相国公的眼中，却蒙上了一层猜忌。
相国公并未放松对栖梧院的掌控。周福每日都会向他详细禀报扶桑的起居，以及那个叫“无妄”的护卫的一举一动。扶桑对司无妄的态度转变，从排斥到接受，再到偶尔流露出的那一点点依赖……都被相国公敏锐地捕捉到了。
这让他心中警铃大作。
一个来历不明、身份卑贱的兽奴，一个被买回来注定要剜去双眼的“工具”，凭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，就获得了桑儿如此程度的信任？桑儿心性纯善，极易被蒙蔽。这狼兽……莫非是用了什么蛊惑人心的邪术？或者，他根本就是在刻意讨好，别有用心？
相国公绝不允许有任何不可控的因素，威胁到他为桑儿铺设的“光明之路”，更不允许有任何污秽之物，玷污桑儿纯净的心性。这双眼睛必须是“心甘情愿”地献上，但献上之后，这狼兽的结局……相国公心中早有定论。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兽奴，尤其是一个可能让桑儿产生不必要情绪的兽奴，绝不能留！
他需要敲打，需要让这头野兽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！
这一日，趁着扶桑午后小憩，相国公带着周福，如同巡视领地的猛兽，悄无声息地踏入了栖梧院。
司无妄如同最忠诚的石像，静立在扶桑寝室外廊的阴影处，守护着。当相国公的身影出现在院门时，他立刻感知到了那股带着审视与威压的气息。他收敛心神，垂下眼睑，单膝跪地行礼：“国公爷。”
相国公没有立刻让他起身。他负手而立，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，在司无妄身上缓慢地刮过，仿佛要剥开他护卫的伪装，看到内里那卑贱兽奴的本质。无形的威压如同沉重的山岳，朝着司无妄当头压下，夹杂了一丝人族秘法带来的、针对兽族本源的震慑！
换做寻常兽族，在这等威压和秘法震慑下，早己瑟瑟发抖，匍匐在地，显出原形。然而，司无妄只是身体微微一沉。
相国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随即是更深的忌惮。这狼兽的意志力，远超他的预估。他冷冷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：
“无妄，你在这里……过得似乎很安逸？”
司无妄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，如同古井寒潭：“回国公爷，栖梧院清幽雅静，公子仁厚，属下不敢懈怠，尽心护卫公子安全。”
“尽心？”相国公冷笑一声，向前踱了一步，压迫感更甚，“本公看你，似乎有些忘了自己真正的‘身份’和‘职责’了！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身份”和“职责”二字，想要敲打在司无妄的心上。
“公子心善，待下宽和。这是公子的福泽，不是你一个卑贱护卫可以得寸进尺、妄图攀附的理由！”相国公的声音陡然转厉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鄙夷，“你要时刻记住，你为何能站在这里！记住你身上背负的‘使命’！记住你那双眼睛……最终的去处！”
司无妄内心对相国公的怒非常不屑，若非桑桑就在一墙之隔安睡。他不能惊扰他，更不能暴露自己，早叫他转世投胎去了。
他压下翻腾的杀意，将头颅垂得更低，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、被威压震慑后的艰涩和惶恐：“属下……不敢忘！国公爷大恩，赐属下新生。属下……时刻铭记在心！只待……只待时机成熟，完成使命，绝不敢对公子有半分非分之想！请国公爷明鉴！”
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卑微而恐惧，符合一个被敲打的“卑贱兽奴”应有的反应。
相国公盯着他低垂的后颈，那绷紧的肌肉线条显示出他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。许久，那迫人的威压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。
“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”相国公的声音恢复了冰冷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，“做好你的护卫，当好公子的‘眼睛’。其他的心思，给本公收起来！若让本公发现你有半分逾矩，或是让公子察觉任何不该察觉的东西……”他顿了顿，语气森然，“后果，你清楚。”
“属下……谨记国公爷教诲！”司无妄叩首，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。
相国公冷哼一声，不再看他，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。他转向周福，低声交代了几句关于扶桑起居的话，便拂袖而去，留下院内一片沉重的死寂。
首到相国公的气息彻底消失在院外，司无妄才缓缓首起身。他依旧跪在原地，低垂着头，阴影笼罩着他的面容。这些不过是如灰尘般的小事，为了桑桑，他甘愿忍受这世间所有的屈辱，甘愿献上自己的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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