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次靠近扶桑，每一次触碰到那温凉的皮肤，每一次呼吸到那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、独属于扶桑的气息，都像是有无数细密的电流在他西肢百骸疯狂流窜。三百年的思念、追寻、绝望和刻骨的痴恋，如同压抑了太久的熔岩，几乎要冲破他精心构筑的堤坝。
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克制。
当扶桑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递茶的手背时，他需要瞬间僵住身体，才能阻止自己反手将那纤细脆弱的手指紧紧攥入掌心。当扶桑在廊下小憩，阳光落在他苍白宁静的睡颜上时，司无妄会如同最忠诚的影子般守在几步之外，目光贪婪地、近乎贪婪地描摹着那熟悉的轮廓——那挺翘的鼻尖，那浅淡的唇色，那覆盖着长长睫羽、如同蝶翼般脆弱的眼睑……每一处细节都让他心魂震颤，爱意翻涌如狂潮。他需要死死咬住牙关，才能抑制住那想要俯下身，用唇去虔诚触碰那光洁额头的冲动。
他的温柔，只能通过最细微、最克制的方式流露。
他会留意扶桑指尖在书页上停留的时间，当他感觉对方可能有些疲惫时，会不动声色地让窗外的风稍微小一些。
他会记住扶桑喝茶时微微蹙眉的次数，下一次呈上的茶，水温会比上次低上半分，苦涩也会淡上少许。
当扶桑在院中静坐，无意识地将脸转向阳光的方向时，司无妄会悄然移动一步，用自己高大的身躯，为他挡住午后过于炽烈的斜阳，只留下温暖宜人的光斑落在扶桑的衣袍和手上。他做这一切时，无声无息，仿佛只是护卫职责内的寻常站立。
扶桑偶尔会疑惑地侧过头：“风……好像小了？” 或者 “这茶……似乎不那么苦了？”
司无妄则会垂下眼睑，掩去金瞳深处翻涌的温柔，用最平静无波的语气回答：“回公子，或许是时辰不同了。” 或者 “许是换了新茶。”
他不敢表露更多。他害怕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，会灼伤这黑暗中纯净的灵魂；害怕自己的气息太过浓烈，会让敏感的少年感到不适；更害怕自己那汹涌的爱意一旦泄露出分毫，便会吓跑他，或者引来相国公的警觉，破坏这来之不易的靠近。
他只能像一个最沉默的影子，一个最尽职的“眼睛”，小心翼翼地守护着，贪婪地汲取着每一刻相处的时光。他所有的爱意，都化作了那精准及时的搀扶，那恰到好处的描述，那无声调整的风向，那温度刚好的茶水，和那在扶桑看不见的地方，始终未曾移开的、饱含着能将冰山融化的炽热与温柔的目光。
扶桑渐渐习惯了身边这个沉默而强大的存在。虽然他依旧觉得司无妄过于紧张，那专注的视线让他偶尔有些不自在，但不可否认，司无妄的确让他减少了许多磕碰。更重要的是，司无妄身上那种奇异的、令人安心的沉稳气息，以及那虽然微凉却始终坚实可靠的扶持，让他在黑暗中行走时，多了一份莫名的底气。
他偶尔会尝试和司无妄说几句话，不再是命令或不满，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。
“无妄，院角的……那株老梅，今年开得可好？” 扶桑坐在窗边，指尖着窗棂的雕花。
无妄站在他身后不远，目光落在院角那株虬枝盘结的梅树上，初冬时节，只有零星的花苞。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暖意：“回公子，己有花苞初绽，虽未盛放，却己见风骨。待到深冬，必是满树繁花，暗香浮动。” 他的描述简洁，却带着画面感。
扶桑苍白的唇边，极淡地勾起一丝笑意：“是吗……那很好了” 他仿佛真的“看”到了那倔强初绽的点点红苞。
司无妄看着那抹浅淡的笑意，金瞳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，温柔的光芒一圈圈荡漾开来，几乎要满溢而出。他贪婪地将这抹笑容刻入心底，如同信徒珍藏神祇的恩赐。
栖梧院的时光在表面的平静下流淌。扶桑渐渐习惯了司无妄的存在。那微凉而坚定的扶持，那低沉精准的描述，那无声无息却总能恰到好处出现的守护，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无形屏障，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。他甚至开始主动依赖这双“眼睛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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