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，户部值房。
张谦感觉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。那枚小小的蜡丸被他用油纸仔细包裹，再藏于袖袋最深处，却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皮肉和神经。他脸色灰败，眼圈深陷，短短三日仿佛老了十岁。面对同僚关切的询问，他只推说是江南灾情紧急，忧心过度。
时辰一到，张谦捧着那份至关重要的“库银拨付明细”奏报，跟在户部尚书身后，亦步亦趋地踏入东宫偏殿。殿内气氛肃穆，太子李琰端坐于上首，身着常服，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，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，扫视着下方跪拜的臣子。张谦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，几乎要破膛而出。
简报按部就班地进行。尚书汇报着总体情况，张谦则负责具体款项的说明。当太子示意他将那份明细奏报呈上时，张谦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强作镇定，双手托着奏报，一步步走向御案。
就在距离御案仅三步之遥时，张谦脚下“一个踉跄”，仿佛被官袍下摆绊住，整个人向前一倾！
“哎呀！”他惊呼出声，手中的奏报脱手飞出，雪片般的纸张瞬间散落一地！
“张侍郎！”太子身边的贴身内侍总管王德胜反应极快，立刻上前一步，同时厉声斥责，“御前失仪！成何体统！”
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张谦身上，带着惊讶、疑惑，甚至一丝鄙夷。张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，浑身筛糠般抖着，语无伦次：“臣…臣该死！臣一时腿软…惊扰殿下…臣该死！”他一边说着，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捡拾散落的纸张，动作慌乱笨拙，将纸张搅得更乱。
王德胜皱着眉，也俯下身帮忙收拾。就在这混乱的瞬间，张谦借着身体的遮挡，手指在袖袋中一捻，那枚包裹好的蜡丸悄无声息地滑落，混入了几张飘落的奏报纸张之下。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，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颤抖的手，假装慌乱地将那几张纸连同其下的蜡丸一把抓起，匆匆叠在一起。
“王总管，给…给您…”张谦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将一沓明显没整理好、参差不齐的纸张（其中就混着蜡丸）塞到王德胜手里。
王德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，低声斥道：“毛手毛脚！”但还是迅速接过，转身走向御案，开始将奏报重新整理叠好，准备呈给太子。
张谦跪在地上，头埋得极低，汗水顺着鼻尖滴落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。他不敢抬头，耳朵却竖得老高，捕捉着御案方向的任何细微声响。
王德胜将整理好的奏报轻轻放在太子面前。李琰似乎并未过多在意这个小插曲，只当是臣子紧张失仪。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翻开，目光沉静地浏览着。翻动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。
突然，太子的手指在翻动下一页时，顿住了。
一枚指甲盖大小、光滑圆润的蜡丸，静静地躺在奏报的纸页之间，在烛光下泛着微光。它是如此突兀，如此诡异，与周围工整的墨字格格不入。
李琰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，如同出鞘的利剑！他猛地抬头，冰冷的目光如实质般刺向还跪在殿中、抖若筛糠的张谦！
张谦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，吓得魂飞魄散，几乎当场晕厥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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