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结发妻子这么一嘟囔念叨，张北斗纵使心里不甘，却也不好多言语些什么，只能悻悻掐着大公鸡的翅根回屋。
照张扬的意思，准备拎刀照着鸡脖子就是一下，割开口子放血，任由这只大公鸡扑腾，把肚子里的零碎清洗干净，撒上盐，简单腌制下，除夕夜过年炖汤用。
结果任凭张扬怎么动作，张北斗都是极力否认，含糊不清的嘀咕着：“好端端一只大公鸡，油光水亮的，吃了下肚饱口舌之欲，简直肤浅，属于是暴殄天物。”
张扬一时间也有些无奈，哭笑不得道：“爸，这就是个食材，什么叫暴殄天物，这是物尽其用好不好，难不成你还想当个宠物养着?”
无心说，有心听，张北斗挥了挥手，豪气干云：“家禽家禽，当个宠物养的有何不可，再说了，哪条规定说不能养大公鸡，我这又不是母鸡可以繁衍，就是养着用来报时的，谁去街道举报我都不怕!”
他这一说，清楚自己丈夫是什么执拗脾气的杜敏却是看得开：“养着就养着，这些天我跟你爸也置办了些年货，鸡鱼肉蛋奶啥的，也不缺些，就是怕大早上的时候打鸣报晓，惹得街坊邻居不快。”
“不快?有啥不快的，雄鸡一唱天下白，吉利着呢!”
张北斗和杜敏这对冤家之间的恩爱情仇，总是在拌嘴当中激烈进行。
张扬把行李提好，又拎起暖壶瓶，往脸盆架上倒了些热水，兑上凉水成温之后，呼噜呼噜洗了把脸。
这才有些纳闷地问了句：“爸，妈，刚才我隔老远就听到你俩在那吵架，大过年的，和气生财，老是剑拔弩张，搞得火药味十足做啥，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打仗呢。”
面对自家孩子的疑问，杜敏和张北斗面面相觑，在这一刻达成了出奇的一致，随口敷衍搪塞道：“没事，就是些鸡零狗碎的，我跟你爸还寻思着，明天要不要到冯家峪公社邀你回来过年呢。”
看着二老一脸心虚掩饰的目光，张扬隐隐约约也猜出了梗概，或多或少又是学校那边发难的事。
这确也正常，眼下已经快六五年除夕了，正是岁末之时，离关键时刻只差临门一脚，闹得最热切的，就是在校学生。
清楚这点的张扬没有拆穿戳破，把洗脸毛巾放好过后，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嘴：“爸妈，有些小事儿知会你们一声，过完年，我可能要结婚了，到时候自办酒席的地方就在冯家峪公社，人多热闹点。”
“哦，这样啊，没事没事，啊?”
张北斗和杜敏心不在焉的应付几句，可等听完后半段话后，俩人都是目瞪口呆，膛目结舌，一脸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个儿子，只觉得人竟是如此陌生。
“不是，结婚!”
张北斗率先反应过来，也顾不得继续拎着那只大公鸡了，着急蛮慌问了句：“婚姻大事，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，你咋能稀里糊涂善作主张呢，再说了城里姑娘不好吗，只要愿意一抓一大把，为啥要在公社找个农村姑娘!这事我不同意!”
他话讲完，好不容易搭上话的杜敏虽然没把话给说绝，但也是煞费苦心的规劝道。
“儿呀，不是妈棒打鸳鸯，也不是势利眼，别看你爸头晕眼花稀里糊涂，但这点你爸说的对，结婚这事是要白手偕老，琴瑟和鸣共度一生的，不能脑子一热就擅作主张，妈倒是不在乎什么农和非农，就是觉得，怕你往后后悔。”
回来的路上，张扬就已经提前预料好事情的结局，顺势就把拟好的腹稿吐了出来。
“爸，妈，这事吧是我经过多方考虑敲定好的，也是眼下解决咱家窘境的最优方案，再说人姑娘也是知书达礼，我觉着往后不会后悔。”
“咱家窘境?什么窘境，好端端的瞎胡说什么，凡事有我跟你妈顶着，你安安稳稳上你的班，开展工作，你爸还没死呢!”
张北斗本来就是火爆脾气，顿时按捺不住，劈头盖脸一顿训斥，也顾不得那只被他当做宝贝似的大公鸡了，只是一味口诛笔伐。
顺带着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张莹，他心里跟明镜似的，知道家里一定是出了内鬼，给张扬通风报信，泄露了眼下家里的情况，否则千瞒万瞒，压根没缘由还能被张扬瞧到端倪。
张莹对此则是吐了一下舌头，不攒一词。
对此，张扬也是早有定计，轻飘飘甩出一句：“是地委大院的黎秋白，她爸黎云，先前在首都医科大学发表过讲话……”
只此一句，张北斗顿时偃旗息鼓，呆愣片刻过后，原本酝酿好的说辞再难从嘴里瘪出来，木然瞧了一眼同样满脸惊讶的杜敏，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。
“黎家的姑娘?真假，你小子该不会故意瞒我吧……”
虽然说跟黎云没有过多涉猎交往，但每逢校庆，首都医科大学都会邀请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讲话，张北斗曾遥遥的在听众席见过黎云，明白这老狐狸的分量。
但是万万没料到，黎云这个岁数居然还有闺女待字闺中，所以迟疑片刻过后，张北斗底气不足的又多问了几嘴。
张扬则是懒得解释过多：“事，就是这么个事，我跟秋白商量好了，等过完年，两家合地的见下面，把婚事敲定好，择日成婚，到时候你跟妈就到野战军区医院，激流勇退得了，免得到时候囿于泥沼，越陷越深。”
“野战军区医院?我不去，我搁单位挺好的，少听你妹妹胡说八道，她一个小孩子家家懂了些什么，倒是你，别为了这点醋特意包都饺子，爸还是那句话，婚姻大事关系你往后幸福与否，我跟你妈受点苦无所谓。”
张北斗脾气倔强，头摇得像拨浪鼓。
一旁的杜敏也是温声细语道：“这事，妈只问一句，你跟黎家的姑娘是真心实意吗?别为了我跟你爸的事做出牺牲，到时候，我俩愧疚内怍。”
看着杜敏满脸认真的表情，张扬不假思索道：“真心实意，不掺杂半点虚情假意，别的不说，妈，你是了解我的，我不是那种委屈自己，成全别人的性格，指定不会让我自己吃亏，我跟黎秋白的事，你跟爸都别瞎打岔了，我自己做的决定，好坏与否，不涉及他人。”
看张扬说话言之凿凿，振振有词，杜敏沉默片刻过后，拦住了还准备说些什么的张北斗，意味深长道：“既然这样，妈谢谢你，军区野战医院，我跟你爸去。”
“我不……”
张北斗矢口否认，但是看着张扬表情凝重，终于还是长叹一口气，有些蔫头搭脑道：“我去军区野战医院，你妈去哪，我去哪，只要别嫌弃我这一把老骨头没用就行。”
眼见成功达成共识，张扬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，抱住家中二老，张罗着就要杀那只大公鸡，先把午饭给做成。
这段时间在冯家峪公社，耳濡目染之下，张扬厨艺见长，一些家常便饭炒的是有模有样。
结果，没了心结的张北斗依旧把那只大公鸡护的死死的，任凭张扬唾沫都快干了，仍不愿意放弃。
“家里备的有羊肉，非要吃它干啥，留个念想不行。”
没法，眼睛动不了刀子，张扬只能开始料理那几斤羊肉，在爸妈的协助下，找到了一年没起封的铜火锅，又去供销社买了些吃火锅的木炭，水豆腐后。
晌午的时间，一家子人围坐在桌子前热腾腾的吃着铜锅涮羊肉。
看得出来，解决困境之后的杜敏和张北斗心情大好，说起话来也不像先前那样针锋相对，连胃口都大了许多。
甚至说，张北斗还要把先前张扬拎回家的那瓶水晶剑给拆封，爷俩好饮一两口。
但刚有所动作，就被杜敏用冷眼制止住：“狗窝里放不了剩馍，后天才除夕呢，就数你酒瘾大是不，好好吃点热乎饭喝点汤不好。”
被媳妇这么一说，张北斗虽然觉得面上过不去，冷哼一声，但却依旧规规矩矩的重新做回原位。
融洽和睦的吃完午饭，张扬又把自己房间的床铺简单给整理了下，搬来几个高凳子，和张北斗一起把门帘子贴好，又把房前屋后屋檐下的灰烬扫掉，这才勉强清闲了些。
由于临近除夕的缘故，街道胡同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。
张扬下意识的就想起被鞭炮炸伤的棒梗，以及其母秦淮茹，以及不知道跟许大茂离婚与否的娄晓娥，不由得有些心痒难耐。
见着四下无事，随便编了几个出门闲逛的由头，就往南锣鼓巷赶。
国子监街离南锣鼓巷有段距离，张扬为了图方便赶时间，特意做了一下公交车。
这年头的公交车，由于能源紧张的缘故，车顶上背着厚重臃肿的气囊，看起来摇摇晃晃像喝醉了的醉鬼。
车上配有一男一女两名编制人员，男的负责掌方向盘开车，女的则大多都是背个斜挎包开始收钱点票。
态度自不必多提，可能是因为临近除夕，皇城脚下，随时能碰到微服私访的人物缘故，几个服务人员都没有张扬想象中的颐指气使，反而热情极了。
主动问询张扬要下脚的地方，指哪下哪，服务态度没得说。
南锣鼓巷比起国子监街，实则上要热闹许多，张扬一下车，就看见一群孩子一窝蜂似的你追我赶，时不时的还往脚底下扔摔炮，吓得一旁路过的猫狗慌乱逃窜。
张扬起初看着还不以为意，只以为这些熊孩子皮了些，完全没当回事。
可是当看到其中一个手贱的家伙，愣是把点着的二踢脚，准备顺着井盖丢下去后，顿时坐不住了。
在一众熊孩子恐慌的表情中，慌忙一脚将插在井盖上的二踢脚踢开，吓唬了几句：“放炮也没个规矩，不怕沼气爆炸呀。”
话音刚落，张扬才意识到这些毛孩子，压根就不可能知晓沼气是什么东西，更别提预料到二踢脚扔下去之后造成的危害了。
只能眼不见为净，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。
年关，鞭炮的霹雳声多了，年味也有了，但安全隐患可不低，不说别的，现在市政城市排污管道规划压根跟不上城区发展速度，也没有像后世那样，专门设置通风口定期检测甲烷浓度。
这就导致，一些人群密集的住宅区，每个井盖下面都相当于一个微型手雷一样，稍有不慎丢个二踢脚，明火引发爆炸，到时候熊孩子被炸上天是小事。
倘若说漫天飞翔，牵连到自己，那可就晦气了。
几个熊孩子见此情况，屁都不敢吭一声，唧唧歪歪的做鸟兽散。
等瞧到南锣鼓巷九十五号的门牌后，张扬特意用黄金眼事先观察了一下院子里面的动静。
发现热闹的很，前院三大爷阎埠贵正蹲着清洗自行车，他那辆破自行车最显眼的却是两个新换的车轱辘，一边用抹布擦着，一边堤防的打量着中院何雨柱家的方向。
这段时间由于冉秋叶的缘故，阎埠贵对何雨柱那是畏之如虎，生怕这倒霉孩子一个不注意，蓄意报复。
至于说贾家，让张扬感到失望的是，只看见秦淮茹婆婆领着棒梗不知道在弯腰忙些什么，却是没有瞧见秦淮茹。
至于说后院的方向，许大茂家也是空无一人，张扬估摸着娄晓娥应该是跟许大茂离婚了，隐隐还觉得有些吃惊。
原以为娄晓娥这柔柔弱弱的性格，办起事儿来，不会那么雷厉风行果断，万万没料到，才间隔几天，娄晓娥就已经把这事给办成了。
两位女主都没找到，张扬也懒得再进四合院惹的一身臊。
打了个哈欠，准备到胡同口随便拦个路人问询一下娄晓娥家的方向。
南锣鼓巷这一片，大多数都是红星轧钢厂的家属院，包括附属医院，附属小学之类的职工也都聚在周围大杂院里，所以对于娄董事，也都是知根知底。
轻易的就给张扬指明了方向，循着指引，张扬没费多少力气，又找到了娄家的小洋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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