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切跟在秦淮茹后面的贾张氏,眼神幽怨的瞪着自己这个儿媳妇,白眼不自觉翻来,嘴里嘟囔不清的道:“猫哭耗子假慈悲,早干啥去了,现在想着孩子了,假惺惺的样子,呸!”
尽管压低声音,但只言碎语依旧传到了秦淮茹耳中,清楚自家婆婆是什么尿性的秦淮茹没搭理她。
手里攥着个铝制保温盒,里面盛满了灭活过的牛奶,棒梗的那几个断指此刻就在保温盒里泡着。
撩了一下头发,秦淮茹特意又叮嘱了棒梗几句,等一下见到医生时,千万不要乱发脾气,要时刻忍耐着有礼貌。
脸色煞白一片的棒梗点点头,心里却不爽利,他昨天因为过于疼痛的缘故,对着那个查看伤势的医生又骂又踹,要不是贾张氏苦苦哀求,小兔崽子早被人家医生撵出医院了。
右手边的小槐花奶声奶气的问了句:“妈,这医院好大呀,人好多,槐花害怕,要不咱回家吧。”
不待秦淮茹讲话,贾张氏率先坐不住了,恶狠狠瞪了一眼小槐花:“害怕?嫌害怕自己回家,赔钱货,你哥手指没治好,谁都不能回家,当初被鞭炮炸到的人,要是你跟小当多好,省得费那么大劲儿!”
说着,贾张氏意有所指地剜了一眼秦淮茹,不顾已经哭的泪眼婆娑的小槐花,照旧讥讽道:“哭哭哭,一天到晚那个窝囊劲,也不知道是随谁的,丧气!”
尽管已经极力克制,但秦淮茹终究是没按耐住,冷冷瞪了一眼贾张氏:“妈,你说什么呢,手心手背都是肉,小当,槐花我也心疼,再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,现在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,你要不想跟着,大可以自己回屋啊。”
贾张氏先是一愣,随后意识到什么是的,只是嘴里喃喃几句:“那我不回,这个月的止痛药还没买呢……”
秦淮茹被这老虔婆的无耻言论惹得怒极反笑,刚准备说些什么,恰巧这个时候张扬从新华书店出来。
装作不经意似的问询了一下病情:“哟,这不是秦姐吗,旁边这位就是贾梗小朋友?”
说着,张扬力道颇大的揉了揉棒的那脑袋瓜,觉得这家伙头骨颇硬,就是后脑偏小,看起来发育不咋健全的样子,顶着个蘑菇头,有气无力。
贾张氏护犊子一样,把棒梗掩在身后:“不是我说,你谁呀你呀,搞得好像谁认识你似的?”
秦淮茹忙不迭解释道:“妈,别这样,这是我朋友,也是卫生院医生,我不是寻思着,认识人好问情况吗?”
“朋友?我怎么不知道?”
出于老女人的敏锐直觉,贾张氏隐约嗅到事情的不对劲之处,狐疑的看了一眼张扬,又打量下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秦淮茹,眼神充满戒备。
张扬也算是首次跟着老虔婆交锋,没多说话,只是意有所指的道:“啊对,朋友,数日之交的朋友,我刚好来医院给病人问诊,秦姐说恰巧棒梗受伤了,我来帮下忙。”
“哦哦哦,对对对,数日之交!张医生,我还寻思着去大厅挂号呢,你看这就是我家孩子,他昨被鞭炮崩到了,掉了俩手指,喏,你看看,还能把手指接上吗?”
虽然有些不明白张扬为何从新华书店出来,但秦淮茹同样是一秒入戏,充满忧虑的把那铝制饭盒递给张扬。
打开一瞧,两个经过简单处理的手指正泡在牛奶里有些,这多亏是冬天,温度低,处理得当,否则要是淋漓溽热的夏季,估计早就像泡水馒头一样,发酵变质了。
“啧……秦姐,这恐怕不好处理呀。”
张扬只是打量了一下,心里就已经盘算好章程,别的不说,棒梗这兔崽子胆子还挺大,买的鞭炮威力不差,正是把小拇指和食指炸开,撕扯的伤口看起来狰狞,带着些许皮肉。
这种情况下,简单缝合起来倒是没太大难度,随便一个做活精细的外科大夫都行,唯一难的就是,手指之间神经的修复,假如说神经不能重新搭桥的话,即使是修复了,那也跟假肢没什么区别。
甚至说贸然之间将断指受污染的部位缝合,随时还面临着细菌感染风险,这也就是为什么伐木工人被压到腿之后,大多都会截肢的原因。
在医疗技术不甚发达的年代,感染就是无形的杀手,哪怕是后世,一些高温烫伤,皮肤屏障受损导致感染病逝的例子那是不胜枚举。
再看看手已经被包成粽子似的棒梗,张扬还是下了最后通牒:“秦姐,要我说的话,得过且过吧,目前孩子虽然说没了两根手指,但包扎消毒至少性命无虞,可要是冒风险重新接上的话,正常行动是一回事,能不能活下来又是另一回事,万一……”
这时候一直被晾在一旁的贾张氏,终于有机会能插上话了,黑着个脸直接开怼:“不是我说你这人,咋说话呢,咋诅咒我家娃,我告诉你,你是医生,救死扶伤就是应该的,说这丧气话,要我说,你家娃娃才会残疾呢,快过年了,光说这不吉利的!”
贾张氏撒泼耍横起来是零帧起手,压根是防不胜防,她对家里剩下几个孩子,像小当槐花,就跟放羊散养一样,一只羊是放,两只羊也是放。
唯独对棒梗,这个贾家的独苗苗,老贾家传宗接代,繁衍开支的香火是格外上心。
说来也是奇葩,贾张氏自己都是妇女,偏偏却强调重男轻女,嘴里张口闭口就是赔钱货泼出去的水,殊不知回旋镖终究会打到自己身上。
张扬懒得搭理这家伙,把铝制饭盒重新还给了秦淮茹。
此时的秦淮茹却依旧没有死心,言语中写满了恳切:“张扬同志,劳烦你再看看吧,孩子毕竟还小,要是没了几根手指的话,到时候,我咋跟孩子他爸交代。”
而向来顽劣不堪的棒梗,似乎也意识到眼前这人能救自己后,顿时两只眼睛哀求的可怜兮兮盯着张扬,嘴里也是服软。
“叔叔,叔叔,救救我吧,我不想成残疾,叔叔,我知道你一定是好人……”
要是换做一般人,说不定还真能被棒梗这家伙给忽悠住,张扬则清楚这家伙属于喂不熟的白眼狼,要不是昨天夜里秦淮茹使尽浑身解数,央求自己。
张扬才懒得在此多逗留,叹口气,最后还是没把话给说死:“良言难劝该死的鬼,他这种情况,我爱莫能助,至于说别的医院能不能治,还是要碰碰运气,我医术不行,要是没什么事的话,公社那边还得等着我回去,秦姐我就先走了。”
说着,自顾自的坐公交离开。
贾张氏此刻意识到什么,颇为不满的嘟囔吐槽了句:“公社?整半天秦淮茹你找了个乡下赤脚医生?还是个卫生员,这种半瓢水,能有医术吗,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?是不是成心想害棒梗?”
被拒绝的秦淮茹本就是心烦意乱,此刻又听着老虔婆嘟囔,彻底压不住火气:“烦不烦,卫生员咋了,你要有能耐,你找医生给棒梗治呀,没能耐就少说话!”
贾张氏被这句话噎住,有心想继续胡搅蛮缠,但又怕秦淮茹彻底扔下她们娘几个,所以只能恶狠狠的瞪了眼后。
抱起棒梗,就往医院跑:“我就不信了,这偌大一个医院,救不好一个病人,人家这么多好医生,非要听一个乡下泥腿子的话,你腿子还说,母猪能长几千斤呢!”
眼看贾张氏抱着棒梗不死心的就往医院闯,秦淮茹刚想阻拦,但说实话她心里也是仍存侥幸。
理智告诉她,凭借张扬出神入化的医术,既然已经说没治了,得过且过,就证明是最优选择。
这种节骨眼,要是不遵照医嘱,捅出什么大篓子,到时候再难收场。
可是看着满脸痛苦的棒梗,以及叫嚷不停的贾张氏,秦淮茹终究还是决定要赌一把,拿着铝制饭盒跟上前去。
果然,事实也正像张扬先前预料的那样,贾张氏也不挂号,急匆匆的就往人家急诊室跑。
“唉,大妈挂号呀,这是急诊,门诊挂号预约在大厅!”
几个小护士还想拦着,但贾张氏凭借着装聋作哑的“臃肿身法”,居然愣是杀出一条路。
冲到门诊室里,态度却是低声下气:“医生,麻烦帮帮忙呗,孩子怪可怜的,祖国的花朵,可不能有事儿啊。”
那个急诊医生原本正忙着给一个受伤的患者消毒,清创。
眼睁睁瞧着一个身形臃肿,凶神恶煞的老太婆闯进屋里,心里顿时咯噔一声。
吞咽口唾沫,还以为碰到什么难缠的主,万万没料到,贾张氏讲起话来居然格外客气。
紧随其后的秦淮茹见状,忍不住抚额叹息。
她嫁到贾家这么多年,对自己这个婆婆的脾气拿捏的那是再透彻不过。
窝里横,双面派,额头彻底的小人物。
别看现在贾张氏一副可怜兮兮的老太婆模样,实质上就是单纯的想博取人家同情心,一旦对方做事有不顺自己心意的,老家伙立即变成青面獠牙,凶神恶煞的夜叉。
胡搅蛮缠,混不吝,都是轻的,严重的话,估计能把人家医生的白大褂给撕破,拽下来的衣物碎片当成擦桌布,洗碗巾能用上好久。
那中年医生也没多想,轻易的就落了套,让小护士继续给病患清创,自己则是看了一眼棒梗,又接过秦淮茹递来的铝制饭盒,思索片刻之后,同样长叹一口气。
“老人家,你孙子是啥时候断的手指?”
“昨天晌午,刚吃完饭,被我们大院那几个丧良心的教唆的,你是不知道,那几个天杀的有多……”
眼见贾张氏要打开话匣子,中年医生慌忙打断:“别别别,我问啥你答啥,你们院什么大傻子,二愣子我不关心,我就问,你的诉求是啥?”
“诉求?”
“呃,就是要求,目的,来医院做啥!”
贾张氏不假思索:“当然是把我孙子的手指给接上,恢复正常呀,你是不知道,我儿子原本那个厂附属医院,那些医生护士都是吃干饭的,一瓢水不满,半瓢水晃荡,还有什么乡下卫生员,泥腿子一个,说什么手不能接……”
“等等?乡下卫生员?”
中年医生骤然间听到这话,愣了片刻过后,慌忙追问:“那卫生员同志,现在人搁哪儿呢?”
“哦,泥腿子坐公交早走了,不是我说小同志,你关心这做什么,你赶紧给我孙子治病呀!”
贾张氏眼见着中年医生急匆匆的要往外走,顿时懵了,拉住衣袖就不丢。
人家医生也无辜:“不是我说老人家,实话跟你说吧,你孙子这真接不了,手指病菌污染了,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维持现状,而且你这牛奶压根没煮沸消毒呀,腥的很,况且就算是接上了,神经什么的也恢复不了,他残疾了!”
眼见人家正规大医院医生,讲的话跟张扬如出一辙,秦淮茹反而释然了。
倒是一旁的贾张氏不干了,她刚才装孙子低声下气的扮可怜,原以为有用,结果就这?
索性彻底不装了,滚刀肉的劲瞬间涌上:“不是我说你这咋说话呢,谁残疾了,你才残疾了呢,你全家都残疾了,你们院长呢,我要见你们院长,举报投诉你!让你过不了好年!”
眼见这老家伙穷形毕露,秦淮茹没吭声,默默的牵着小当,槐花走出急诊室,只留下贾张氏紧紧地搂着棒梗不撒手,非要找着医生讨个说法。
中年医生也没料到老虔婆这么能闹腾,最初还能温声细语讲道理,结果发现,对这号人物讲道理压根没用,反而会被喷一脸唾沫星子后。
也彻底不端着了,刚准备叫几个护士把人赶走,结果贾张氏趁着这个间隙,猛的扑身上前,一把就抱住了医生的大腿,随后在其诧异的目光中,呜呜哇乱叫的躺在地上。
嘴里大声吆喝的:“没天理,没王法了,医生打人了,有人管管不!”
急诊室门外的秦淮茹: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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