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荣国府,赵姨娘院儿里。
“老爷稍坐,妾身马上安排上菜,今儿可是有你喜欢的鹿茸炖羊肉,环儿也坐,陪老爷聊会儿。”
赵姨娘先安顿好父子,才急忙招呼丫鬟去厨房取菜来。
鹿茸炖羊肉?贾环一听这菜,就是专门给贾政准备的。
这得多补啊?
他一年轻小伙儿,可有点不敢吃。
最多,少吃一点。
屋里,父子俩大眼瞪小眼,气氛微微有些尴尬。
贾政轻咳一声,问贾环道:“近来可有专心学业?”
贾环翻了个白眼儿,暗想贾政啊贾政,你怕是不清楚府里的情况吧?
就他个庶子,以前要是敢冒头儿,王夫人头都能给他捶烂咯。
就贾环以前那熊样儿,都还时不时被王夫人敲打呢。
“儿明年想参加科举,到时还望老爷给儿找保人。”贾环语不惊人死不休,直接说道。
恰好这时赵姨娘进入屋里,听到贾环这话,被呛得直咳嗽。
贾环立即起身,把赵姨娘拉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,然后给她拍背顺气儿,等对方好点后又端了一杯茶水让她喝下。
见赵姨娘脸都呛得通红,贾环说道:“姨娘好点了没?怎么好好的呛成这样?”
赵姨娘喝下茶水,抚了抚自已心口,没好气儿瞪了贾环一眼。
贾环看懂赵姨娘那眼神儿的意思了,大概就是‘不就是为了个丫鬟,至于这么哄骗老爷吗?’
他没管赵姨娘的想法,反正对方不可能拆穿他就是。
老实说,在有些方面,贾政可比赵姨娘好忽悠。
他这么说确实是要参加科举,当然,只是对贾政这么说,不可能给王夫人说的。
另外自已要是不表现得上进点儿,这顿饭怕是都吃不安生,就贾政那对儿子的态度,免不了被一顿骂。
“当真?可有把握?”贾政很是意外,也有欣喜。
既然贾环敢这么说,那肯定就是真的。
他可不信贾环敢骗他,以前在他面前也都是老老实实的。
“把握嘛,这个不好说,保守点儿,五成吧。”贾环假意认真想了想回道。
下午他已经看了会儿书,凭自已的记忆力加上理解能力考个秀才问题不大。
短板反倒是在书法上。
这个没办法,只能认真练,熟能生巧。
一旁的赵姨娘都要晕了,心想我的儿啊,以后看你怎么收场。
贾政听后点头,微笑捋须,他觉得有五成把握已经很不错了。
就贾环以前那个惫懒样儿,敢入考场就给他很大意外。
顿时贾政觉得这个儿子都顺眼不少。
今日还真是奇了,这个儿子变化不小,在他面前也没以前的唯唯诺诺模样儿了。
也不知道是自已心理原因还是怎么的。
“不错,不错,那你后面可不能懈怠,有什么需要或者不懂的也可以来找为父。”贾政提醒鼓励道。
贾环等的就是这句话,“是,老爷,眼下确实有个事儿需要老爷帮帮忙。”
“说来听听。”贾政这会儿心情真好,也找到了为人父被需要的感觉。
“儿这不是日夜苦读辛苦嘛,也没个丫鬟伺候,老爷看能不能跟太太说说,赐个大丫鬟过来照顾儿的起居,小吉祥实在是有些小了。”
铺垫那么多,为的就是这个,贾环感觉太难了。
赵姨娘白了自已儿子一眼,尾巴露出来了吧?
不过她还是帮腔道:“是啊老爷,你看人宝玉那儿,那么多大丫鬟伺候着,我儿这就得个小丫头伺候,这哪里能周到?都是我这做姨娘的没用,呜呜——”
赵姨娘眼睛红红的,用手巾不断抹着眼角。
贾环瞪着眼睛看着赵姨娘,这...?真的还是演的?
不管真的还是演的,现在都必须是真的。
赵姨娘这么给力,他也不能落后了。
于是他起身站到赵姨娘身侧,给她拍着后背,一边也有些伤感地说道:“是儿无用,老爷实在为难就、就算了吧。”
听到儿子这么说,赵姨娘的抽泣都顿了一下,看向贾环。
贾环也看向赵姨娘,赵姨娘对他眨了眨眼,有鼓励的意思。
他顿时明白,演的,都是演的。
他就说赵姨娘不简单嘛,把贾政拿捏得死死的。
一哭二闹三上吊,哪个男的不怕?
“好好的, 你们这是做甚?不就是个丫鬟嘛,老爷去说一声就是,快别哭了,环儿也坐下。”
贾政对这母子一通安慰,应下此事。
刚本就对贾环要科举而欣喜,又被妾室拿贾环和宝玉比较,他感觉自已要是不应下此事就是大罪过。
而且他确实对宝玉有很大意见,宝玉身边的丫鬟实在太多了些。
只是有老太太护着,他又不能大动干戈。
庶子这边是太寒酸了些,现在给个丫鬟也是应有之事。
赵姨娘见老爷应下,立马不哭了。
贾环也坐回位置上。
赵姨娘对贾环眨眼问道:“环儿可有心仪的丫鬟,快给老爷说说。”
听姨娘这么问起,贾环才想到还没说要彩云呢。
不过也不能太直接了,于是说道:“只要是能服侍周到的大丫鬟,儿都可以,只是儿跟太太跟前儿的彩云更相熟一点,想来由她过来更尽心周到些。”
不能太直接,免得贾政还以为自已跟彩云有什么私情呢。
虽然没私情,但彩云对自已有好感、更上心这倒是真的。
贾政点头,没多想,“知道了,一会儿为父就让人去跟太太说。
不过可不能因此荒废学业,不然为父可饶不了你。”
贾政还是警告了贾环一句。
他自已就是过来人,如何不明白贾环怎么想的。
不过儿子终究大了,读书也是要个贴心的丫鬟伺候,也就不计较那么多。
“是,老爷放心,定不让老爷失望就是。”贾环拍胸保证。
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。
接下来,就是三口儿和和美美的一顿晚餐。
赵姨娘把贾政伺候得,就差直接喂嘴里了,把他这个儿子都撂一边儿。
他是不是不该留下来吃饭?
贾政的伙食可比他好多了,贾环低头干饭,眼不见为净。
×
吃完饭,贾政还记着贾环的事儿,安排人去通知王夫人。
贾环等了一会儿,起身告辞,朝王夫人院儿里去。
当然是去要彩云。
进入王夫人院里,等丫鬟通报后他才入屋。
王夫人坐在桌边喝茶,还有丫鬟正在收拾碗筷,应是刚吃完饭。
贾环朝王夫人行礼,“太太,听说老爷太太赐了个丫鬟给儿,儿特来感谢太太。”
王夫人心情正不爽呢。
刚才老爷派人来说把她跟前儿的彩云赐给那庶子。
结果后脚这庶子就急急忙忙的来了。
“哼,是你让老爷给你的?”王夫人放下茶杯,语气不善的问道。
“回太太,是老爷见儿这边没什么人伺候,所以这才赐下的。”贾环当然不能当着王夫人的面承认。
不然对方脸上下不来台,硬顶着不给,他也难受。
不过他相信,贾政发话了,王夫人心里哪怕不爽,也一定会给。
要是因为这事儿,再让贾政对王夫人生出不满,王夫人也难受。
本来贾政就去赵姨娘那的时间多,王夫人还不得尽量顺着贾政的意?不然怕是大半月都不会踏入王夫人这院门儿。
王夫人不知道贾环说的是真的假的,按她的想法,贾环应该是不敢找老爷说这事儿。
那多半就是赵姨娘那个狐狸精给老爷提的。
王夫人在心中暗骂,“哼,都一把年纪了,还勾着老爷。”
不过她可不想这么轻易让这母子俩得逞,悠悠道:“我跟前儿的大丫鬟,那都是留给宝玉的,你那我另外再给你找吧。”
贾环听后,一阵不爽,还收拾不了你了?
说道:“是,太太,那儿这就去回了老爷,让老爷不必费心了,毕竟不能抢宝二哥的,想来老爷也会理解太太。”
王夫人听了这庶子呛人的话差点没气死。
什么意思?找老爷告状?
她还真就怕这个。
宝玉那的丫鬟本就不少了。
以前老爷就提过要减少些。
这要是再因为这事儿,被这庶子去告一状,他的宝玉都得倒霉。
闹僵起来,这俩母子没事儿,她跟宝玉就...
要是再让老爷把宝玉那的丫鬟分几个出来给这庶子,她更难接受。
想明白这些后,王夫人深吸两口气,看来不给是不行。
她恨不得抽自已两巴掌,好好的,自已提宝玉干嘛?
“等着。”王夫人瞪了贾环一眼,然后又吩咐守在门口的小丫鬟,“去把彩云叫来。”
既然没办法改变,她就想早点打发走面前的庶子,免得看了心烦。
没一会儿,彩云就走了进来,行礼问道:“太太,您叫奴婢?”
她们几个丫鬟还在边上偏房里吃饭呢,守在太太身边的丫鬟就来通知说找她。
“以后你就跟着环哥儿,有什么事拿不了主意的,也可以回来同我讲。”
王夫人直截了当对彩云说道。
她本可以不给彩云,换成彩霞或者金钏玉钏,但金钏玉钏她舍不得。
换个彩霞也没什么意义,早点了结的好,免得出什么幺蛾子,牵连到宝玉身上。
贾环一阵无语,这是当他不存在呢。
当着他的面,让彩云做耳报神?
不过无所谓,他有信心收服彩云。
彩云本就对他有好感,他再好好安抚,不怕彩云不忠心。
再说红袖添香还能真只是红袖添香?
也能暖床啊。
彩云可不像小吉祥那么小,前身也没让小吉祥暖过床。
贾环看向彩云,身材样貌中上之姿,皮肤雪白,脸庞温柔耐看,身形凹凸有致。
听了太太的话,彩云压下心中欣喜,快速瞟了贾环一眼,然后低头行礼说道:“是,太太,全凭太太吩咐。”
王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,“行了,你们都去吧。”
“是,太太。”贾环、彩云行礼告退。
出了房门,贾环对彩云道:“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了,我在院儿门口等你。”
“好的三爷,等奴婢。”彩云飞快地跑向偏房。
她们这些贴身大丫鬟,都是住在太太院儿里,方便伺候。
只有成婚了的才会住在外面。
看着彩云那轻快的脚步,贾环心中也升起暖意。
以后有彩云尽心服侍,他就舒服许多,小吉祥还是适合与他拌嘴。
他也没在意王夫人没有给他彩云的身契,他又不是府外的人,又还没成家,王夫人不把身契给他也说得过去。
再说,他还需要身契来控制彩云不成?
彩云人在他那,王夫人这边也不能拿彩云的身契做些什么。
真要做什么了,可就有把柄收拾王夫人了。
没等多久,彩云就提着个包袱出来了,还有金钏玉钏、彩霞相送。
贾环看这架势,对三个丫鬟笑道:“都在一个府里,又不是见不着了,你们空了可以去我那找彩云玩儿。”
去吧,去了就要被他一个个的征服。
“好,三爷说的哦,到时可别撵奴婢们。”玉钏笑嘻嘻对贾环道。
贾环点头,“放心,三爷欢迎的很。”
不再多说,贾环带着彩云离开王夫人院儿。
他顺便把彩云的包袱提到自已手里,还有些沉,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宝贝儿。
后面的三个丫鬟见三爷这动作,也放下心来,她们知道彩云这是得偿所愿了。
三爷又这么疼彩云,几人露出微笑来。
“三爷,这如何使得,奴婢自已提着就成。”彩云要抢回贾环手中的包袱。
贾环自然不会同意,“听话,听三爷的,三爷疼你呢。”
彩云听后,脸红扑扑的,心中如吃下一肚子的蜜水儿。
然后乖巧老实如小媳妇儿般跟在贾环身后。
贾环这自然是有意的,不仅仅是做给彩云看,也是给后面那三个看的。
这些小细节,只要感动了她们,有时往往能让女子记得一辈子。
细微的付出,大大的回报,贾环何乐而不为?
两人快速回到住处,小吉祥也回来了,等在院儿里。
见三爷把彩云姐姐带回来,她微微有些撅嘴儿。
在姨娘那里她自然知道三爷要了彩云姐姐来。
只是以后三爷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。
有些小忧伤。
别以为她小,就什么都不懂,丫鬟之间可没少说些风流话。
贾环见小吉祥这表情,有些好笑,小小年纪醋劲儿还不小。
“行了,你始终是三爷的第一个丫鬟,谁都改变不了,以后好好跟彩云相处,知道了吗?”贾环轻轻捏着小吉祥的小脸儿安慰了一句。
小吉祥听后,眼神儿发亮,看向三爷,“真哒?那奴婢听三爷的就是。”
然后又看向彩云,笑嘻嘻道:“欢迎彩云姐姐,不过是我先来的,你得让着我点儿。”
彩云自然熟悉小吉祥,以前没少来往,笑着应道:“是,小吉祥先来,以后我们一起好好服侍三爷。”
小吉祥小脑袋猛点。
见此,贾环微微一笑,一个小屁孩还搞不定了?
他把包袱递给彩云,道:“这里你也熟,你就自已安排吧,以后这院儿里的事你都看着安排。
小吉祥,去帮彩云收拾好。”
彩云以前不说经常过来,但院子里的事有小吉祥再指点一下,就能轻松上手。
“好勒,三爷。”彩云、小吉祥齐齐应下。
没再管两个丫鬟,贾环独自进入屋里。
×
另一边。
王夫人院。
王夫人的陪房,周瑞家的走入屋中行礼道:“太太,你找奴才?”
王夫人看着周瑞家的问道:“周嬷嬷,之前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?”
“回太太,基本打听清楚了。
那香皂确实就是琏二爷和西府的蓉大爷一起弄的。
作坊就在府外不远处的族产里。
每月怕是能做两三千块肥皂出来。”
周瑞家的把她这两天打听到的情况捡重要的说了。
这些不是什么秘密,作坊边上贾家的族人或者一些下人都清楚,她稍稍问问就清楚。
不过想进作坊里或是打探里面具体的情况就不行了,要么就是不清楚,要么就是不愿多说,她不敢过于逼迫弄出大动静来。
所以打听到的也都是大家都知道的情况。
王夫人听后大为震惊。
两三千块儿的量?
她可是知道香皂五两银子一块儿的。
就是因为香皂这么贵,又听下人说这香皂就是他们贾府做的,她才起了心思,安排周瑞家的去弄清楚情况。
刚本是心情不好,所以叫来周瑞家的问问情况,看有没有好消息。
没想到不仅仅是好消息。
这完全是个大惊喜。
就算每月只有两千块儿,那也是一万两银子。
每月一万两,而且是月月都有,一年十二万两啊。
这让她心口儿快速加剧起伏,脸色也微微有些泛红,如同喝了酒一般,晕乎乎的。
这得放多少印子钱出去才能挣来一万两?
她现在每月才收个二三百两利钱。
算不清,完全算不清。
其实王夫人不知道的是,给的二百多两利钱是从收回来的本金里给她的,以前王夫人放出去的印子钱基本被王熙凤全给收回来了。
王夫人不明白贾琏和贾蓉是如何得到这么好的秘方儿的?
这哪里是什么秘方儿,完全是下金蛋的金鸡啊!
王夫人激动得在屋里来回踱步,想着怎么把这银子弄来。
不行,这收益得让贾琏交入公中才行。
贾琏虽然成家了,但又没分家,得的银两自然要归入公库。
不过这事儿光她自已怕是搞不定。
现在那小两口儿可强势着呢。
得让老太太出面儿才行。
王夫人想到这里,对周瑞家的说道:“走,跟我去老太太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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